谢琇又问:“那么请问父亲, 成亲后,我当如何面对小侯爷所谋之大事?”
虽然这个问题谢太傅应该在最初得知赐婚的消息后就开始思考了,但今日长女乍然问起,他还是长吁短叹了一阵子, 最后痛下决心, 吐出四个大字:
“……明哲保身。”
谢琇:“……”
所以便宜爹这是不看好皇长子殿下夺嫡的希望吗!
可是皇长子殿下他有大男主气运的加成啊!
她字斟句酌地问道:“那么父亲的意思是, 一旦小侯爷意欲图谋……绝顶之大事,则我们还是应该慎之又慎,不能早早站队?”
她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很露骨了。谢太傅长长地叹息,心里大概也清楚这个女儿被丢在外面二十年,跟他从来就没有建立过什么默契, 今天能有条有理地分析出这么一层层问题来,已经实属不易。
于是他沉沉地颔首,道:“为父愚钝,不求有功, 但求无过啊!”
谢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小侯爷这一遭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赔了出去, 想必也是冲着谢太傅是他目前为止能够拉拢得到的官职最高的重臣;但小侯爷这可是白白牺牲了一回, 官场老油条谢太傅压根没想提前下注……
谢琇想到这里,不由得也觉得这事态有点讽刺, 冷笑了一声, 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说道:
“可怜小侯爷,并不知道我这个长女是可以被断尾求生的……”
谢太傅:“……”
他好像差一点拈掉自己的一根胡子。
谢琇读得出他身上的那股气氛, 大概就是“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但现在她才没有那个心情再和便宜爹虚与委蛇呢。
谢琇叹了一口气,尽量用温和一点的口吻——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父亲以为, 舍出去一个女儿,这就能算得上……咳, ‘从龙之功’了吗?”
谢太傅:……!!!
他手一抖,真的拈掉了几根胡子,疼得他老脸都要皱缩成一团了。
其实谢太傅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男子,他的五官至今还是很端正,就是身材走形了一点。
而且他若不是长得好的话,那位“淮夕郡主”好歹也是金枝玉叶、皇帝的亲表妹,何以心甘情愿嫁给他当继室?
不过,现在谢太傅的一张脸上,五官都皱巴巴的,看上去又是震惊,又有几分可怜。
谢琇发动突袭,会心一击得手,成功吓唬住了这位完全不称职的老父亲之后,满意地见好就收。
她坐直身躯,重新抖擞起精神来,道:“既是父亲决意如此,女儿又能说些什么呢?……但愿女儿的嫁妆,父亲已经准备好了,不至于太寒酸,教女儿和小侯爷面上无光。”
谢太傅好像有些恼了。
“这自然不会!为父可是会失了这些礼数之人?”
谢琇笑眯眯地说道:“因为父亲顶着赐婚的上意,还敢换亲在先,也不是没行过此等惊世骇俗之举……女儿只是提前关切一下。”
谢太傅:“……”
谢琇眼珠一转,突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已知男一是晏行云,庄信侯世子。男二就是盛六郎,前任云川卫指挥使、现任刑部左侍郎。那么……
她是不是可以顺便解锁一下男三姓名上的马赛克?
她问道:“父亲,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是谁?”
谢太傅:“……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琇顺口搪塞道:“路上听到有人议论说他可是个能人……”
能名列男三,自不应该是泛泛之辈!
谢太傅笑了一声。谢琇觉得那笑声听上去有点儿奇怪。
谢太傅道:“他自然是个能人。”
谢琇:便宜爹这语气里讽刺的意味有点强啊?
谢太傅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长女交个底,便道:“……他还是个酷吏呢。”
谢琇:……???
什么?这是哪门子的邪门设定?男一是亦正亦邪,男三干脆就是个酷吏?!这本书的男人里,难道只有盛六郎一个好人了吗?!
谢琇问道:“此言何解?”
谢太傅道:“这小子是永徽三十六年的探花郎,不仅十分年轻,而且出身寒门、毫无背景,但才三四年时间,他就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还不是因为他不择手段,只知完成圣命,什么都肯做,皇上视其为一把极之好用的快刀!”
谢琇:“所以,这位大理寺少卿姓甚名谁?”
谢太傅噎了一下。
但一想她之前二十年都避居道观,与世隔绝,想必也没有关注过科举殿试这种事,遂道:“姜云镜。”
谢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