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北方千里之外。
在炎国以南、渊国以西、宣国以北的那片狭隘地界,黎王室剩下的最后地盘,黎京桂岚邑当中。
是日申时,黎天子王宫。
王宫内外,只见寥寥几个手持长戈、守卫天子的玄甲御林军在来回巡视,各个皆是神情疲怠、态度懒散。大多是得知天下大乱后黎王室毫无动作,就连炎军闯入王畿、途经黎京时也大气不敢喘一声,即便是他们这些底层军民也亲眼目睹、切实感受到了黎天子权威旁落的具体程度,才使致如今纷纷都不再为能驻守此地而骄傲,而是心态也各皆随着黎王室的地位一落千丈了。
循着直道望去,砖石广场一片空荡,几座巨大的铜鼎蒙灰生尘。
而在进了宫门的第一座、也是最大一座大殿之上…
大殿深处、长厅尽头的王座上,头戴十二旒天子冠、穿一身黑袍的黎天子“昌定”是正盘膝静坐。不苟言笑,双手捧着一卷竹简在详细阅读。
战争爆发前,黎王室就已不剩什么事务要处理。
而战争爆发后,太师府的“手脚”被铉影阁“切断”,曾经斡旋七国、操控天下于鼓掌间的太师府,如今都变得只能在远比十九年前更甚的战争中裁去大量手下、选择完全静坐,更遑论这位放权天子了。
如今他的心态,与殿外那些闲散的士兵们也已是区别不大。
此时正殿周围除他外,便再无他人。
四下一切是万籁俱寂,静到连翻竹片的清脆摩擦、并反复在厅堂内回荡的细微声响,以及昌定每时每刻的长吁短叹,都听得一清二楚。
未久,便见他仿佛察觉到什么,立即放下竹简、抬起了头来。
正门前,两个一身黑衣的高壮身影是不知何时已然踏上百级石阶、来到了殿门外,站在门槛前直面着数丈外的天子去。
当中位左者高八尺,须发乌青、两缕龙须自额顶垂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背负一柄与他往日并不不同的破剑。
正是以“法家势派”身份自居伪装、实则是玄阙宗弟子的罗沉。
位右者则更是高大许多,肩宽体壮、魁梧雄伟,高大健硕到举世罕见,双肋如翼、整个人似堵墙般宽厚,几乎挡住了门口招进来的阳光。面目凶厉、腰配一杆大刀…
正是曾经太师府十余年的精英,实际上铉影阁派来卧底的石执事,薛珞。
然而昌定两眼微眯,却是认不出两人。
“参见我王!”
二人同时向黎天子恭敬躬身、作揖一拜。
“二位是哪里来的?”
昌定疑惑道,“这宫门侍卫到哪去了?”
“回我王,休息去了。”
罗沉站直起身、声音洪亮道,“我王,在下是启国人士,法家势派弟子,罗沉!这位姓薛名珞,是王畿薛氏遗孤。我二人今特来此,为我王献上扭转乾坤、一举定江山之神策,望我王引见采纳!”
由于二人从未在昌定面前现出过真身或是被白真提到,故而在昌定看来,其所能了解到的也就仅有这一番话而已。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番话听得昌定自己都不信、不禁嗤笑了一声出来,“如今黎王室比十九年前更惨,你小子难道有什么…太师白真都没想到的神策,能救得黎王室?还是说,还贪图孤这里仅剩不多的名爵金银?想在国破家亡之前,彻底诓骗干净一回?”
“回我王!”
罗沉神情沉着冷静的答道,“太师不是没想到,是没有出全力,也不再对黎王室抱有希望。但臣下看得出来,黎王室仍有回转之机!”
“什么回转之机?”
昌定随即把竹简扔到一旁、饶有兴致的回问了起来,“你若真有,为何不先去找太师?你又不是不知道,孤空有一腔大志,早已没有天子该有的实权和影响力了。”
“回我王,再接下来的话,就不能在殿外大声说出了。”
罗沉恭敬以应道。
“好,那你二人上来详细说说吧。”
昌定随即摆了摆手、倒也已经完全不怕有任何行刺之嫌,“孤倒想看看,你两个还能扯出什么闲篇来。”
“谢我王!”
罗沉、薛珞齐声应罢,遂抬脚跨过门槛,趋步走向了王座去。
……
很快,二人即来到了王座下。
此时的黎天子昌定也已沿阶走下,十二条玉旒在摆荡中发出碰撞的轻响,两手背在身后,仍架着一副天子姿态。
罗、薛二人来到天子身前,便皆止步,恭敬的微微躬下了身。
“禀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