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生产大队民兵连长赵凯对牤子进行一番询问,没有抓到任何把柄,只好如实向支书刘忠诚汇报。
王奎已经向刘忠诚说明了牤子离家出走的真实原因,赵凯汇报的情况与王奎所说的几乎同出一辙。
刘忠诚一直沉默寡言喝着茶水,赵凯汇报完,他突然一拍桌子,起身当着王奎的面大声怒斥赵凯道:“谁让你问的?何大队长来了,你不把他领到我办公室,擅作主张领到你们那儿算什么?过河拆桥呀?胡闹!去把何大队长给我请来!”
赵凯知道刘忠诚是在拿他做垫脚石做表面文章,他不得不灰溜溜地去请牤子,同时把大憨放回家去。
牤子听说刘忠诚要见他,没什么大不了的,见就见,看他如何。
赵凯陪着牤子走进刘忠诚办公室,牤子问了刘忠诚一声好。
刘忠诚笑盈盈站起身道:“牤子,你可算回来了,让我们一顿好找,走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是不是没把我这个搭档放在眼里呀?”
牤子面无表情道:“很抱歉,是我不好,主要是我没脸来见您。”
“看你说的,又把我当外人了,”刘忠诚拍着牤子的肩膀道,“虽然你现在的境遇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咱俩的私人感情还在呀,王队长可以作证,我曾在大会小会上夸你能干,还让王队长转告你,让你常到我家去做客,可是你突然就不见了,不知去向,杳无音信,能不让我担心吗?为了找你,我把赵凯的人都派出去了,就怕你想不开有啥闪失。”
牤子苦笑了一下:“谢谢刘支书关心,让您为***心了。”
“操心确实是真操心,不过,你回来就好,这回可千万别走了,生产大队离不开你,幸福屯更离不开你,我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出主意呢,”刘忠诚道,“有时间到我家去,刘彤因为你突然不见了,哭了好几场了,这儿没有外人,不瞒你说,她和我现在连话都不说,就好像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是罪魁祸首似的,你们给我评评理,这丫头是不是乱给我扣帽子?这种事谁能左右得了?”
王奎插话道:“俗话说的好,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能怪谁。”牤子低头不语,他是懒得听也懒得说,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温存未必就是体贴,谁知哪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牤子,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处境,说到底,咱们都是老百姓,谁也没有回天之力,”刘忠诚道,“但是,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听我的话,就在幸福屯好好干,哪也不要去,生产大队有我在,谁也不敢小看你,只要你不再擅自离开幸福屯,好好进行思想改造,早日脱胎换骨,我相信总有一天会云开雾散的。”
“请刘支书放心,我不会再擅自离开了,即使有外出闯荡的想法,也会提前请示您的批准。”
“我肯定不会批准,你这样的人才我找都找不到,怎么能把你放出去呢?你就安心在我和王队长身边好好干,谁敢小看你,我拿他是问。”牤子解释道:“没有人小看我,我离开幸福屯一段时间,实在是有难言苦衷。”
“这些我都知道了,”刘忠诚道,“处理个人感情的事,我不好表态,不过,躲避和逃离终究不是办法,要勇敢面对才是,别纠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人最难以逾越的是自己,希望你能早日从自己的藩篱中走出来。”
刘忠诚的意思牤子听懂了,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想把他看管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牤子再无话可说,看了看王奎队长,又对刘忠诚道:“刘支书,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的话我记住了,请您放心,我不会再给您和生产大队添麻烦。”
王奎道:“看看刘支书还有没有什么嘱咐的话,如果没有,牤子,你就先回幸福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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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回去吧,有时间到我家,咱爷俩再好好杀几盘棋。”刘忠诚道,“听说你父亲脚冻伤了,你去隔壁卫生所找王大夫,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去给你父亲好好治疗,你是不知道呀,因为这事,赵凯让我狠狠教训了一顿,没有他们这么蛮干的,这件事我有责任,过后我亲自去向你父亲赔个礼道个歉。”
“刘支书,您不可能什么事都面面俱到,赵凯他们也是为了尽快找到我,才那样做的,我爹和我哥毕竟不是贫下中农,怎么对待他们都不算过分,您也不用自责,没什么的,我爹命大,养一养就好了。”
牤子的一番话说得刘忠诚很难堪,牤子见状,告辞离开了。
牤子离开以后,刘忠诚在王奎面前立马又换了一副嘴脸,他指示王奎道:“我刘忠诚向来是非分明,对事不对人,何百胜这次不开具介绍信,擅自离家出走,无视生产大队对他这种特殊对象的管控,不知他在暗地里究竟搞没搞阴谋?造成各生产队老百姓人心惶惶,影响极坏。
你是幸福屯的生产队长,回去让他写一份检讨书,再写一份保证书,他现在大起大落,难免有不满情绪,不排除有报复心理,你平时要好好看管,没有生产大队批准,绝不许他擅自离开幸福屯半步。”
现在刘忠诚的话在幸福生产大队就如同圣旨,到了这份上,王奎想息事宁人,无谓的反驳不仅不会起什么作用,反而会惹恼他,犯不上和他较劲儿,只有点头答应。
且说,牤子的父亲病得很严重,牤子在回幸福屯之前,顺便到大队卫生所去请王大夫。
不巧,王大夫出诊去了,卫生所只有刘红在值守。
牤子见到刘红,发现她眼圈发红。
刘红说:“牤子哥,我看见你来了,你瘦了好多。”
牤子道:“没什么的,你在这儿工作还适应吧?”
“嗯,谢谢牤子哥,”刘红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对不起,牤子哥,有人不让我跟你说话。”
“不跟我说话对你有好处,你不要说,我说你听着就行了,”牤子道,“王大夫是不是出诊去了?等他回来,麻烦你替我请他去给我爹看看病,另外,你可不可以先给我开点解热止痛的药,这些都是刘支书吩咐过的。”
牤子担心给刘红带来麻烦,没有多说话,直接想开点药回家。
刘红点点头,为牤子包了两包药,一包是解热止痛片,一包是红霉素片。
牤子没有打站儿,更没有多言,赶紧离开卫生所。刘红流着眼泪,十分难过地看着牤子离开。
天近中午,牤子一个人正孤单地往家走着,见前面有个人影,牤子认出是王奎队长,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本来牤子是先离开的,王奎队长见牤子在自己身后,问明原因,然后毫无保留地将刘忠诚对他说的话告诉了牤子。
王奎越说越气愤,牤子却很泰然,答应王奎队长,回家就写检讨书和保证书。
牤子不知道,此时,他的家里并不平静。
牤子去生产大队部,家里人忐忑不安,不知道生产大队那些人怎样对待牤子,会不会像对待牤子父亲和哥哥那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最担心牤子的是牤子的母亲李桂香和托娅,心里在为牤子祈祷。
牤子的父亲倒在炕上虽然怕牤子有事,嘴上却骂个没完没了。
在大倔子心里,牤子是这个家的丧门星,因为他,从去年春天到现在,家里就没得好,没消停过。
大憨队先回来了,告诉家人生产大队不仅没有为难牤子,而且刘忠诚和赵凯对牤子都很客气,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
牤子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长出一口()
气,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大倔子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特么,他倒没事了,怎么不让他在外面冻上几天几宿,光着脚在操场上每天跑半个时辰?他惹的事让家里人替他背黑锅,这不是养个孽障是什么?”
“爹,牤子也不知道会这样。”大憨回了大倔子一句。
“你还替他说好话,没记性?去年你不因为他能让人给捅一刀吗?不因为他能被人打折肋骨吗?不因为他张罗盖房子,咱家能到这种地步吗?不因为他咱俩能成这样吗?他可倒好,没事了,我让他没事,你等他回来的,从此,何家没有他这个孽障,他永远别想再进何家门。”
“行了,别拿不是当理说了,你消停一会儿吧,都是事赶事赶上了,能有什么办法?牤子愿意看到今天这样呀?他容易吗?”牤子的母亲劝说大倔子道,“一会儿牤子回来,都态度和蔼点儿,不然,他一气之下再走出去,再折腾一把,我估计咱们就算能保住老命也会扒层皮,哪多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