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这段时间在辽河源小煤窑背煤,为工友和煤矿想出了不少好主意。
原来井下掘煤比较分散,个人顾个人,牤子来了,建议大伙集中整巷支护,开拓掌子面,背煤采取两人一组分段合作进行,不再一气从井下背到井上,保证背煤的人有充分的缓歇时间。
这样一来不仅省力而且高产,经过实践,效果明显。
牤子是好样的,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他初到小煤窑,虽然还只是普通矿工,但是矿长老王和工友们都很拿他为重。
尤其是牤子救过命的矿工小山东孔庆林和大柱子刘贵更是敬重给他俩二次生命的大恩人。
牤子来到小煤窑的第三天,小山东和大柱子杀了一只羊,宴请牤子和王矿长及同班的矿工兄弟。
即便这样,牤子在小煤窑依然没有归属感,他始终惦记着幸福屯的社员群众,幸福屯才是他永远难以割舍的家。
牤子心里尤其忘不掉小梅,苦和煎熬就这样每日每夜地折磨着他。
他心里明白,一切都过去了,回不到从前了,以往所有的美好只能成为回忆,所有的梦想只能是幻想,现在,每当他深入漆黑的矿井,就如同从阳间走进了地狱,他和小梅犹如两个世界的人。
牤子想用繁重的体力劳动,排解心中的郁闷,想让自己尽量不去想小梅,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小梅仿佛如影随形,就跟在他身边,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落得这样地步,牤子没觉得自己冤枉,毕竟自己祖上是地主,这样的原罪是改变不了的,是地主出身就该承受这一切。
牤子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接受的是***理想教育,是个有觉悟的人。
他和许多无产阶级贫下中农一样,恨过地主,对剥削阶级深恶痛绝。
现在轮到自己了,他知道祖上积攒下那么多金银财宝,肯定有剥削的成分。
正因为这样,牤子对自己的处境没有怨言,但他为不能和幸福屯的社员群众一起为人民公社,为建设新中国做贡献深感遗憾,为自己不能像贫下中农一样扬眉吐气感到撕心裂肺般难受和羞愧,为不能像普通青年一样追求自己的爱情感到万般无奈。
所有这一切,只有埋在心里,既来之则安之,姑且就在矿山小煤窑为建设新中国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
前段时间,赵凯和李刚到小煤窑来找他,牤子听说了,他感谢矿长老王为他所做的一切。
生产大队怀疑他有危险企图,牤子委屈,但他没有多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大队领导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换作是别的地主子孙,受到打击,突然离家出走,他或许也会产生几分怀疑。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矿长老王和工友们为牤子鸣不平,牤子反倒是为生产大队这样开脱。
如今,李刚来找牤子,牤子见到李刚第一反应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情,不然李刚不会火急火燎地来找他。
“刚子,家里出啥事了?”牤子见到李刚担心的很,开口就问。
“一言难尽,牤子哥,你别在这里背煤了,赶紧跟我回幸福屯。”李刚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
牤子问道:“你快说,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刚很难过地将大倔子和大憨被特殊待遇的事如实讲了一遍。
牤子听完,顿时他的头就像遭到重物击打一样,脑筋里浮现的是父亲和大憨被特殊待遇的样子,但是,他也没有言语。
矿长老王在一旁坐不住了:“这哪是人干的事,官不大僚子不小,简直是土匪作风,牤子,这事得向上级组织反映,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人民当家作主,无论是谁都不可以这样()
对待老百姓。”
“只要我爹和我哥没啥大事就好,”牤子道,“老哥,我必须得回幸福屯去,不然这事没完,等我回去把事情说清楚了,过后我可能回来,也可能回不来。”
“唉,咱们的小煤窑不比乡下,三块石头夹一块肉,入井三分险,我和大伙舍不得你走,但也不能勉强,你先回乡下吧,”老王道,“国营工指标的事我先帮你办着,有消息我去你们屯找你,还是那句话,我这里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随时都欢迎你回来。”
牤子道:“谢谢老哥,我回去安顿好后,十有八九能回来。”
矿里闲班的工友听说牤子要走,舍不得他离开,尤其是小山东孔庆林和大柱子刘贵。
只是,听说了牤子的情况,小煤窑来去自由,大伙也不便挽留。
匆忙之中,小山东和大柱子再次做东,又买来一只羊,准备杀羊款待牤子,为牤子送行。
等牤子知道这事的时候,他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牤子和李刚再着急回幸福屯,也只好咱留下来,等吃完这顿饭再走。
接下来,有人杀羊准备午餐,有人准备温水,为牤子洗澡擦身,这些矿工兄弟,如同生死之交的朋友。
长话短说,牤子和李刚吃罢丰盛的午餐,没再耽搁,午后随同李刚骑马傍晚时分赶回了幸福屯。
李刚先牵着两匹马绕道进屯,隔了一段时间,牤子才一个人从屯西走进屯,故意做出一副牤子自己回来的假象。
这也是没办法,否则,李刚知情不报,大队民兵不会放过他。
牤子刚从屯西往家里走,牧羊犬战狼远远就看到主人回来,一路狂奔上前迎接。
到了牤子跟前,战狼与主人久别重逢,发出“吱吱”声音,亲昵地直往牤子身上扑。
牤子索性蹲下将战狼抱在怀里,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忠诚的朋友,最纯洁的友谊。
好半天,牤子放下战狼,一起回家。
到家了,眼前就是自己多年的梦想,一手盖起的看上去很气派的四间茅草房,牤子见了,却没有曾经所希望的那种幸福感。
小百家从东院发现了牤子,跑出来老远就喊:“哥哥,你去哪儿了?”
牤子停下脚步,小百家走近他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没有说什么,领着他走进了自家院子,进了家门,此时,牤子的母亲李桂香在家里照顾着大倔子。
父亲大倔子蒙着棉被倒在炕上,浑身发烫,高烧烧得很厉害,请生产大队大夫来看过,说是伤寒感冒和冻伤,五分钱开了一些去痛片和土霉素,用于退烧消炎和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