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
哪来的援军?
荒原之上皆是各自为政的城邦。
自己这些西境来的溃军,夺取城池本就犯了忌讳,那些城邦怎么可能伸出援手。
再者,这些城邦的掌权者基本都是些贼寇,见风使舵的利益信徒,西罗还没到说不定就望风而降。
让这些人跋涉百里来搭救金誓城,不太可能。
施华荑却十分笃定。
“我们有援军,胜率不止两成。”
“樊统领,还请督促城防工事和城外巡逻,把粮食管控起来。”
她看向沈樵:
“留意一下那些谋士,让他们把孪石城投降被屠城的消息传下去,不求全信,只求传开。”
樊统领领命,拱手后大步离开,对于援军,他仍不太相信,但并不反驳。
老将走出殿堂,融入夕阳中,红日为银甲鳞片镀上一层金边,暗红斗篷随风翻涌。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将,在大军压境前显得愈发勃发。
“君夫人,援军虽可解燃眉之急,但不能因此亲信他人,引狼入室啊。”
沈樵没有离去,而是面带忧色,他以为施华荑与其它城邦达成了交易。
施华荑没有回话。
“沈樵,你的乡品如何?”
蒲国设立中正官,按照德、才、家室,将士子分为九品,也叫乡品,以上上为最佳,以下下为最次。
九品中正制下,乡品高的士子,为官无论如何,都算“清官”,而乡品低的士子,哪怕有机会为官,也不过是“浊官”。
沈樵神色一黯。
“中下。”
中下的乡品,加之他一般的出身,哪怕他四处宣称要报施华荑的救命之恩,放在蒲国也不可能为官。
如今能作为幕僚出入殿堂,已经是得了天大的恩宠。
以他在乡里的名声,本不该只得中下,但他年轻气盛,阻止父亲为中正官准备厚礼,中正官一怒之下,将其贬斥为中人之姿,听说沈樵擅长弈棋后,更是声称其“追求末艺,不堪造就”。
“君夫人,我甘愿为义军赴汤蹈火,哪怕身轻言微,也在所不辞!”
沈樵有些急切,他从施华荑眼中看到了审问的意味。
他搜索枯肠,试图找到自己唐突犯错的痕迹,但却一无所获。
施华荑微微一笑:
“你不用急切,我只是想提醒你。”
“请君夫人明示。”
“我义军并不是蒲国,所谓九品无从谈起,现在金誓城方兴未艾,自然讲究能者居上。”
“此次危机过后,我会论功行赏。”
话了,施华荑一挥手,摇曳着步伐,朝殿后走去。
沈樵怔在原地,文士袍被汗水打湿,紧张中却难以掩抑激动。
他为何冒着犯上的忌讳,在殿内与那些谋臣针锋相对?
这是投名状。
自从被救起,他就笃定要追随施华荑,然而前来投靠的乱军实在太多了,那些早就声名在外的谋士,也不过谋得一个幕僚的身份。
他没有机会!
但聪敏如他,又怎会郁郁久居人下?他已经看清,施华荑看似掌控着整个金誓城,但城内仍然分为几大势力:
金誓城原先的豪强、蒲国溃军的领袖、以尧国程国为首的溃军头领。
这些人大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和想法,对施华荑的指令往往选择着执行。
要不是施华荑早前收拢了樊武岐,有了兵员优势,加之这些残兵需要打着蒲国君夫人的旗号,不然这金誓城到底奉谁为主还未可知。
施华荑刚才的提醒,就是在告诉他,只要证明了自己的忠心......还有价值,就能得到飞黄腾达的机会。
对于文士来说,这是天大的机遇,多少自认满腹经纶之士究其一生等候赏识,最后等来的却是孤老于江湖。
自己不到而立之年,就能与名宿齐平!
沈樵畅想片刻,很快清醒过来。
那些尧国、程国的旧臣,可不会给施华荑安插亲信的机会。
一个沉重的现实,但沈樵不打算与机遇擦肩而过。
他快步走出殿堂,目光凌厉地望向西侧的沙尘,又看向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金誓城,握紧了拳头。
敌人不止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