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里,他愈发频繁地梦见府中的岁月,还有导致几人离散的那场战斗。
南冠营的生活越是艰苦,他越是忧心,他害怕施华荑遭受一样的命运,甚至更糟......
两个月过去,他不打算再苦等缥缈的音讯,他一定要走了,他要回南方去。
符启知道,入冬前很大可能要迎来一次战争频繁期。
在这苦寒之地,这些南人也得靠掠夺才能生存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这些炮灰可就朝不保夕。
打仗,死的是南冠营,不打粮食不够吃,最先饿死的还是南冠营。
符启可没忘记,一向以精明著称的老人死在面前。
“是的,革叔,我真要走了。”
他笑道,眼神坚决,接过粮食。
袋子沉甸甸地,估摸着有十斤,符启打开一看。
这是......小米?
革叔笑了笑,声音沙哑:
“从南人那边整来的,这些人的军粮,听说叫粟,呵呵。”
“这......”
符启有些意外,他本想着随便换点果腹的干果,没想到真能换到这样“严格意义上”的粮食。
在蒲国的府中,他吃的都是精米,但他清楚,西境平头百姓的吃食几乎都是以小米为主。
随即他又有些警惕,自己这把刀真能换这么多东西?
不过拿都拿了,他打算先观察革叔反应,于是将刀柄朝前递上。
觉察到符启的情绪变化,革叔笑道:
“刀你也留着防身,还有这袋东西,你且收好。”
他将符启拿刀的手压回去,随后将一只小棉布袋交到他手中。
符启打开一看,赫然是火镰、绳子、粗盐块等物件。
符启一愣,正想发问,革叔就抢道:
“这些东西本来是要送你的,但怕你疑心,权当是借你,之后要是我还活着,你再回报也不迟。”
“革叔,可这是......”
无功不受禄,他充军两个多月,最多就帮革叔劈柴火提重物,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
在物资短缺的南冠营中,这点生存物品足以换三十斤鱼干!
“上次整营溃逃时,我就见你一人兴高采烈,好小子,早就想跑了!”
革叔笑骂道,咳嗽一声。
“你年轻,又有胆识,不用跟着我们这群炮灰空耗日子,那就顺着驰道向南跑,越远越好,而且,你识字吧?”
符启暗自心惊,自己的计划被革叔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还好说,因为逃难的路也只有一条,不过识字这点他什么时候暴露的?
整个部落全是文盲,就连那些南人武官都不一定全部识字,自己识字岂不是明摆着来历不正。
一个部落民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读南人的字体?
怎么解释?承认吗?
“以前有点机遇,就认识了一些字,但不全。”
他只好含糊地承认。
革叔不置可否,又问:
“符启,你不是我们这个部落的吧?”
符启早就料到会有被质疑的一刻,于是如实答道:
“嗯,不是。”
这很正常,那位小校来者不拒,一路上遇到的部落民、流民统统掳掠收编,更有一些远处部落的部众,忍受不了战事的袭扰,拖家带口自愿投奔了南冠营。
自己不认识他们,这点并不算稀奇。
夜已经深了,营内为了节省木柴过冬,只是零星散布着取暖的篝火,四下里只有符启和革叔在交谈。
革叔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随后浑黄的老眼盯着符启,好像要看透他: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符启摇了摇头,他也不嫌革叔卖关子,毕竟刚收了人家这么多好处。
革叔轻笑道:
“哈哈,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能在这样一个送死的差事里做生意?”
“我是强宗部的萨满。”
强宗部就是南冠营的主体部族。
听说来自附近不远的森林中,本想举族流徙,投奔更大的部落,却被这尧国小校截住收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