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兄妹掐架时,跟玩闹差不多,既没上魔法,也没用工具。毕竟他们确实对彼此怀有非常浓烈的爱意,不管这份爱病态畸形与否,爱的存在,都是不馋水分的事实。但是那只被切断的魔角就不一样了。他不会跟双子中的哥哥纸鬼白开玩笑。
因为他就是纸鬼白。
而纸鬼白只跟自己的妹妹玩闹。
另一个自己刚现身,在凡间享受恋爱日常的深渊之主悠闲了这么多天,便久违地感受到了杀意。在反击和逃避之间,因为清楚对方的身份,他选择了后者。
男人瞬移躲开了寒光,再次出现时,来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躬身,蹲在靠背上,双手掌着沙发,做出了伏击的姿势,仿佛随时会猛兽般扑回去。
床上,他的美人妹妹躲在他的一只龙角后面,搂着小男孩的肩膀,小心地冒出了半个脑袋,观察他这边的情况。护着她的男孩双手持剑,正对着他这个本体。没错就是那把屠龙神剑。
刚才要不是他闪得快,尾巴就断了。
他分给她这只角,是在行房事时用的。如今他裤子都穿上了,可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一幕。不过既然都给出去了,怎么用,什么时候用,自然是新主人说了算,他其实也没有太大意见。
但是他们正在闹矛盾。她来这么一手,如果他依然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恐怕就不得不先打败这位从天而降的护卫了。
“如果你真的敢咬我的妹妹,我们就会在这里杀了你。”
小白再次对魔女表达了绝对的服从和守护,站在了本体的对立面。
这也完全在纸鬼白的预料之中,都是他,围着小魔女转的时候,总要有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的。
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那个黑脸玩家。
但是,我的妹妹?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这还是纸鬼白第一次觉得这只角很碍眼,没想到一只魔角也能令人生厌到这个程度。他眯了眯眼,忽然有些头疼。曾经切断龙角的那个裂口,似乎正在隐隐作痛。仿佛伤口腐烂了。
他的魔角,跟他一样贪婪狂妄。
“小黧也想杀了我?”
打扮成凡人男子的深渊之主将视线锁定在魔女身上,隔着一段距离,半张脸藏在阴影下,难以看清表情。
而魔女似乎是愣了一下。
她只是想偶尔制止一下哥哥发疯,并不想看到暴力失控升级。
被阴暗歹毒的成年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其实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哪怕他正缩着身子,也无法遮掩高大成熟的身躯,宽肩长手,全是力量的象征。更不要说,他做这个动作,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准备反击。
再者,她也没想到小白极端至此,一出来就放狠话要杀了哥哥。眼前这一幕,倒是让她在电光火石之间,蓦然回想起一年前,自己答应关青月表白那一日的情景。
当时,小白在镜子里煞有介事地警告她说:“你是我的。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心,都是我的。跟这种徒有其表的小白脸,玩玩也就算了,绝对不允许当真,明白?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她曾经怀疑过凡人关青月就是哥哥,可是小白对此人的态度过于轻蔑反感,又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
他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他应该不至于杀自己吧?她是这么以为的。
现在看来……还真会自杀。这条龙真是疯得可以。
然而,无论是半角斩杀本体,还是本体痛失半角,都是两败俱伤。
相比之下,她跟哥哥那点矛盾,轻若鸿毛。只不过是在讨论要不要留下一个禁欲小法术而已,哪里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在本体真的行动之前,魔女当机立断采取了补救措施。
要解释,要劝架。
“不要生气哥哥,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纸鬼白眼神狠戾,冷笑着展开结界,握住了一柄漆黑的魔杖。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说道:“我先灭了这只叛角,再来收拾你。比起关心断角这种无用的残次品,可怜的小魔女,先想想等会你要怎么讨好我吧。”
这法杖曾经属于神,也曾在一年前实现过弑神壮举。自问世之初,这把法杖唯一的主人,就是她的哥哥。
当年他得了这些神兵利器之后,一得空,就向她开放了使用权限。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教她召唤运用的法门。
那时候,她接过剑……之后又是黑杖,心情很糟糕。不仅没有被他的慷慨共享取悦到,反而被嫉妒和自卑淹没了心灵。
这条龙怎么什么都有,他是无所不能的么?明明跟她一个爹妈,一样大,果真是个怪物。
难怪大家都不喜欢他。
对这个哥哥多年来的阳奉阴违,冷眼和疏远,大概也都是出于这一份不甘的落寞心情。她不是被神选中的孩子,无人在意。这时候,这个哥哥给出的关怀和亲近,就像是充满恶意的炫耀和二次伤害。
不过无所谓了。她已经随他死过一次,也已经年满二十周岁,是个敢说‘我爱你’的优雅成年人了。喜欢就是喜欢,跟对方用什么兵器,其实关系不大。不管他是什么怪物,就算他是神,她这话也已经给出去了,她说话算话。
哼。
“小宝贝,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小白也是个不嫌事大的,语气顽劣:“我们一起,让这蠢龙看看最后是谁灭了谁。”
这半角也最是好战,如果无法用语言化解冲突,他不介意成为挡在魔女身前的一道屏障。他是一只龙角,并非坚不可摧,如果最终碎裂的理由是因为这位魔女妹妹,也算死得其所。
“都冷静点。”
魔女一个强制召唤,将黑杖与神剑尽收于手,没收了正主的武器。再一剑击碎结界,返回现实位面。
无论是剑还是法杖,都存在本体的影子里。小白则是在他头上。都是他的东西,他们这是在干嘛啊?
她融化成影子,自投罗网一般回到了本体身边,跪在沙发上勾着他的尾巴,仔细检查有没有伤着哪里。
这尾巴也是个有脾气的,打在她身上,把她推开了,不给她碰。
“那个,作为观众,一般来说,我是希望二位打得越厉害越好的。”她挥手追着尾巴说:“但是作为你们共同的心肝宝贝,我比较希望两位可以尽快来疼爱我,而不是被晾在一边看戏。哥哥放小白回来,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