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如星星之火一般微弱。
事情好似再一次陷入了僵局,新的知县遥遥无期,顾北柠和澹台衍又不可能长久驻足于此,在这个节骨眼上,王誉徵再次做出了石破天惊的举动。
他将一应公务挪到了复阳县,将复阳县县衙当做了临时办公地点,以清河郡郡守之职,兼任复阳知县。
“复阳县走到如今这步田地,我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推崇重商抑农的政策,本就与世俗礼法所不容,我该预料到政策断层导致的一系列问题。”
“陶子庵的继任,也是我选择的,识人不明,罪上加罪。”
顾北柠不觉对这位琅琊王氏未来的家主刮目相看,琅琊王氏的背景在他身上罩上了一层光环,这层光环太过耀眼,以至于他的个人才干显得黯淡无光。
琅琊王氏的光环之下,还有不可避免的忌惮和猜忌,无数人想要拿捏他的把柄,借由攻击他来攻击王霈贞。
以郡守之名兼任知县,势必会被弹劾“恋栈权势”、“妄图清名”、“倒行逆施”……可他依然如此做了。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此为勇。
王誉徵留在了复阳县,以他在百姓中的威望,只需要露个脸,就能安抚住百姓躁动不安的心绪,仅从复阳县百姓的立场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安排。
当所有的事情步入正轨,复阳县之行彻底告一段落,澹台衍一行也已经准备启程前往燕京,在这之前,他们要先去一趟澹台衍的母家,清河崔氏。
在临行前,王誉徵为他们设宴践行。
宴席并不奢华,不过是复阳当地的寻常菜肴,配上当地百姓自家酿的果子酒,甘洌清爽,入口回甘。
酒过三巡,王誉徵突然开口问道:“六殿下,我听闻段凰郡主将不日回京,您可有接到什么消息?”
顾北柠闻言,嘴里的干煸藕丝突然没了味道,味同嚼蜡。
王誉徵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试探。
澹台衍起复不过数月,尚未回到燕京,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被幽禁金陵的落魄皇子,一无人脉二无资源,消息闭塞不见天日。
段凰郡主返京这样天大的事,以澹台衍当时当日的境遇,能知道什么。
王誉徵这个问题问天问地,问宣德门前的地摊小贩,都比问澹台衍来的管用。
但他依然问了,如果不是试探,那就是慌不择路。
因为太想知道段凰郡主的动向,所以失了逻辑分析的理智,遇到任何一个可能与之相关的人,都要迫不及待地问上一问。
顾北柠喝了口果酒压了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席上的动向,她注意到,云旗三人已经将手放到了佩刀上。
“按照路程计算,段凰郡主应于月前抵京,我与郡主素无往来,在京中有无人脉,无人告知也是常事,河北道与燕京相隔并不遥远,王大人若想探听郡主下落,去信一封即可。”
王誉徵点点头,他明白澹台衍说的是实话,只是……
他灌了杯酒,面上现出几分潦倒的愁绪,顾北柠仔细瞧着,心中升起一个略显荒唐的念头。
王誉徵和段凰郡主,该不会……
二人年岁相当,又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一定,若真是有什么懵懂的情愫,也实属正常。
若二人有意,喜结连理也是美事一桩,但看王誉徵的意思,莫不是郎有情,妾无意?
可王誉徵却并未再多言,只是不停地喝酒,澹台衍也不再追问,只剩下顾北柠和云旗,抓耳挠腮想得到一个答案,心里像被猫抓一样。
她在桌子底下偷偷拽了拽澹台衍的衣袖,眨了眨眼睛。
澹台衍反握住她的手,未加理会。
顾北柠心下微恼,手指微曲,轻轻挠着他的掌心,以表达她的不满和抗议。
掌心的酥麻蔓延,混合着果酒上头后的微醺醉意,平静的海面泛起涟漪,轻柔,却迭宕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