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夏季多洪汛,这是永州天然的地理环境所决定的,但这些年,朝廷和地方官员也想出了不少法子,以减轻洪汛的危害。”
范秩边说,边指了指郡县图上的堤坝所在。
“今年夏天雨势急遽,雨量大,暴雨连绵多日不止,这才使得河水决堤,水流倒灌耕田,使得夏收成为泡影。”
“零陵县受灾尚可,一年的收成虽落了空,但好得保住了家园,尚有重振旗鼓的底气。”
“但蓝山、江永、新田三县却不同,受灾严重,沿岸的房屋尽数被洪水冲毁,许多灾民被洪水吞噬。”
“这三县百姓,便是叛军的主要来源。”
范秩重重叹了口气,又不忍又痛心:“说起来也怨不得他们,暴雨之后,百姓日日祈盼朝廷派人赈灾,哪怕只发一个帐篷,让无家可归之人有个住处也好,没曾想……”
没曾想偌大的永州,却成为了朝廷的弃儿。
范秩边说边叹气,皱紧的眉头一刻都不曾松开。
“灾情惨重,朝廷却置之不理,百姓心有怨气实属正常,但揭竿而起、占山为王,总该要有一个契机吧。”
“此事说起来我也有诸多不解之处,”范秩面上浮现出几分茫然,痛心道,“暴雨成灾,官府哪怕不出钱粮物资缓解灾情,也不该催逼百姓在这个节骨眼上缴税。”
“可那永州刺史孙寿,一改往日温和的嘴脸,日日派税官催缴,这让百姓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于是一怒之下,接连有人揭竿而起。”
大灾之后催缴税银,这是要把百姓往死路上逼啊。
顾北柠思索着孙寿的处事方式,试图找到他背后的行事逻辑。
“孙寿为人,范大人可清楚?”
提及孙寿,范秩脸上便多了几分愤愤不平之色,在他看来,永州眼下之所以陷入这个局面,孙寿便是不可饶恕的罪魁祸首。
“孙寿为官,也算得上勤政爱民,他虽爱民,但并非出自于对百姓真心地疼惜,而是出于爱惜自己羽翼的缘故。”
“他不贪污、不受贿、不吃请、不徇私枉法,为人刚正,堪称古板,从这一点上说,他确实是位好官。”
“但他十分在乎自己的清名和政绩,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污迹。”
顾北柠了然地点点头:“所以,孙寿之所以隐瞒灾情不报,便是担心此次灾情会妨碍他的政绩;灾后催收,也是为了政绩。”
“没错,”范秩应声道,“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其他原因。”
“如此一来,倒好办了。”
范秩诧异地看向顾北柠,不解道:“姑娘此话何解?”
“永州现下最尖锐的矛盾,并非百姓与官府,而是百姓与孙寿,只不过是因为孙寿任永州刺史,是百姓心中官府的代表,这才将矛盾转嫁到了朝廷身上。”
“姑娘此话有理,但若等到罢黜孙寿的旨意下来,最快也要二十日,迟则生变,这二十日永州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顾北柠笑了笑,说道:“我们可以代天子行事。”
范秩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姑娘难道是想要假传圣旨?”
“假传圣旨可是要掉脑袋的,范大人莫要吓我……”
范秩这才松了口气,他摸着胸口感慨道:“如此甚好,甚好。”
“……我们只是替陛下提前传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