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也不怕他,懒散地靠到椅背上,右手松垮垮地抵在额侧。
那是一双可以激发无数文人墨客灵感的手,骨感修长,不存在骨节的停顿,仿佛是上好的白瓷雕刻而成。
优雅、矜贵、浑然天成。
他看向澹台衍,依然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散漫态度:“我可是来为你通风报信的,今日晨起,杜嵩找到了鬼哭斋,你可知他是为了何事?”
澹台衍神色未变,好似对此早有预料:“阿芙蓉。”
此话一出,殿中之人的脸色皆是一变,事情远比已经展现出来的模样还要糟糕。
杜嵩的野心和胆识,都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没错,他想让鬼哭斋替他打通阿芙蓉的门路,金蕊死后,我还以为这桩生意就废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下家。”
万俟的心情好似格外好,他歪着头,笑意散漫。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杜嵩愿意接手,从生意人的立场来看,确实算得上天大的好事。
只可惜,澹台衍并未纵容他的欣喜。
“其余事我都可以应你,唯独阿芙蓉的买卖,绝不可再做。”
万俟勾了勾嘴角,眼底冰封万里,冻结了那抹散漫的笑意:“六殿下,我是生意人,只谈银钱,不谈国事。”
“僧人度牒和盐引的审批,每年都会有一部分可供流通的名额,这个买卖,可以给你做。”
盐引的暴利不必再多谈,仅仅僧人度牒一事,那也是千金不换的抢手生意。
一旦拿到度牒,便可免除所有的赋税徭役,靠寺庙养活一辈子。
可每年僧人度牒的名额有限,最多不过千余人,于是,度牒的生意便水涨船高,一张度牒溢价千余两都是常事。
若鬼哭斋能有路子搞到僧人度牒和盐引,且不说这其中高昂的利润,仅仅是两样物件,都能大大提高鬼哭斋的声势。
澹台衍提出的条件,勉强算是公平。
但也仅仅是“勉强公平”而已。
若万俟真的狠下心打定主意要做阿芙蓉的买卖,那他有千百种法子,让这种致命的毒物出现在各地的赌坊青楼之中。
阿芙蓉这种东西,一旦进入人群,不控制其流通,那就只需要拿着竹筐等着往里搂金子就好了。
万俟也不过是接住了澹台衍递过来的台阶而已。
“行吧,卖你一个面子。”
万俟抿了抿嘴角,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没睡醒的散漫样子。
他的事办完了,现在只需要安心看戏就好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廊下的侍女进来,要了两碟子点心和蜜饯。
曾经被临渔调戏过的侍女姐姐,捧着食盒走进来,眉眼低垂,脸颊绯红,不敢与万俟对视。
可万俟偏偏要折磨人,他攥住食盒一段,使得侍女无法带走食盒,只能不安地站在原地。
她低头盯着鞋尖,眼睫乱颤,慌乱的眼泪在眼中打转。
顾北柠轻轻叹了口气,不明白这位美人儿皇叔犯了哪门子糊涂。
“这位姐姐,帮我换杯茶吧。”
顾北柠既开了口,万俟也不好继续强留人,只得卸下了手上的力气,任由那位侍女仓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