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短暂的十六年中,唾弃、谩骂、嘲讽、鄙夷等负面阴暗的情绪,占据了她生命的绝大多数时间。
她本该像一株阴暗潮湿的苔藓植物,在那滩污泥中发烂发臭,是申远弗的出现,阻拦了她的堕落。
但即便如此,她仍不惮以最大的绝望和悲观,来审视每一段亲密关系的建立。
不过是随时可能变做泡影的空中楼阁。
澹台衍低叹一声,牵住她的手:“不想了,我带你回琅嬛苑。”
欲速而不达。
坚如壁垒的心防非一时一地就能攻破,寂静寒冷的冬日也无法生出绿荫繁花。
他今日这番话,太过着急了。
……
顾北柠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膳时分。
无数纷乱的画面闯入她的梦境,这些时日的见闻,澹台衍的诛心之言,有关巫蛊案的只言片语拼凑而成的残缺场面……
她昏昏沉沉地坐起身,看着窗外西坠的金乌,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姑娘醒了,六殿下请您过去见他。”
梦境残留的画面再次闯进她的脑海,她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她有些害怕澹台衍。
他太擅忖度人心,三言两语便能试探出对方的命脉。
在他面前,几无秘密可言。
……
顾北柠在澹台衍日常所居的叡谟殿中见到了他,他正在独自一人对弈。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分明。
“过来坐,睡得可好?”
顾北柠堪堪坐在了椅子边缘,闻言下意识点点头,却又在澹台衍的注视下,诚实地摇了摇头。
澹台衍扔下棋子,将棋盘推至一旁:“手给我。”
顾北柠一头雾水地抬起手,任由他拽到身前。
修长骨感的手指,搭在她腕间,细细探着脉。
“换只手。”
澹台衍面无表情地诊完脉,语气不明:“你这身子,还真是糟透了。”
顾北柠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她收回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星鸾说殿下有要紧事找我。”
“诊脉也是要紧事。”
“六殿下!”
澹台衍收回视线,半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无奈的笑意,又把人惹恼了。
“确实有要紧事,你看看这个,”说着,便将一份名录递了过去,“这是孟芷兰生前半年的接客名单。”
“街头闲言碎语,能记半年之久?”
“我在金陵待了近十七年,总该有些自己的门路。”
顾北柠干脆放下名录,连看也不曾看:“殿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必已经查明真相,不妨坦然告知。”
澹台衍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还是一如既往地记仇,孟芷兰生前最后一晚见的人,是百年皇商杜家的儿子,杜闵笙。”
顾北柠查看了一下名录,孟芷兰接客并不频繁,物以稀为贵,这大概也是苇娘子造势的一个手段。
即便如此,杜闵笙的名字,仍然频繁地出现在名录之上。
由此可见,他甚是倾慕这位绛云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