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嫂带我的时候,我睡得房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暖气,因为我出生得时候是沪海一年里头最冷的十二月。窗外的世界,零下五度,雨夹着雪没日没夜地飘着,屋子里比往年更加阴冷潮湿。月嫂怕早产的我受凉,我住的那间房,便终日开着暖气。
我奶奶不满意月嫂开暖气,因为这个房间不但我住着,那个红光满面的月嫂也住着。奶奶说:“这里是沪海,又不是北方,不需要一天到晚开暖气的。难道以前没暖气,孩子就养不大了?这一个月得花销多少的电费供着这尊菩萨?”
自从奶奶接手了我之后,我这个在温室里养了一个月的花骨朵儿终于要出来锻炼一下了。奶奶先把房间暖气关了,接着把我从暖被窝里抱了出来,她把我抱在客厅里,她要在客厅里喂我吃奶。
我奶奶应该是太多年没有接触过小婴儿了,她完全忘了婴儿是怎么带的了,她把我抱出暖被窝的时候,她忘了给我裹个小包被。她更不知道早产儿的皮肤还不具备完全调节温度的功能,我这个胖嘟嘟的婴儿,就是个还未完全长好的早产儿。
我在冷飕飕的客厅里喝着奶,喝着喝着我就睡着了。当钱小丫忙完厨房家务,出来看我时,我小脸通红,额头滚烫。
我这朵温室里的花,我奶奶才刚开始锻炼我,我就高烧住院了。
那一天,抱着我的奶奶完全不知道她的孙子在发高烧,她说我一定是捂热的,她不相信我在发烧,于是奶奶说:“一定是我抱在怀里太热了,让小孩子透透气就好了。”
不过我确实发烧了,而且烧得出奇的高。当钱小丫慌慌张张把我送到医院时,我已经烧到四十度了。
“姜顺顺,四十度,吃了退烧药,就先回家观察。”
护士是上了年纪,身经百战的,她拿走了插在我屁眼里的体温计,不慌不忙地嘱咐着钱小丫下一步要怎么做。
初为人母的钱小丫和熟练的护士,相比之下着实天差地别。接下去的那一夜,对钱小丫来说真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