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大造黄册时,朱元璋安排三千六百名国子监生在湖上搞审核。
到景泰年间减到一千八百人。
到弘治年间减到一千二百人。
国子监生每次都有宁可被开除也要逃跑。
原因很简单,白干,没钱,太苦,每查一次要一年时间。
夏天岛上潮湿闹热,岛上蚊子比苍蝇还大,从早到晚,从黑到亮,没把人咬死,却能把人吵死。
千百人在挤在小岛上吃喝拉撒,屎尿遍地,别提有多酸爽。
到后来,朝廷连几万两的审核工本费也经常给不起,所谓的查册审核,只是走个过场。
每次造新册,要新建六十座库房,经常是这边在盖新的,那边旧的塌了。
库房盖在湖上,黄册极易上潮。
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搬出来晾晒,晒着晒着就晒没了。
有时候碰到突降大雨,数以万计的黄册被泡,简直欲哭无泪。
湖上耗子大如猫,肆无忌惮啃啮黄册,顺便吞啮天下田粮之气。
京库尚且如此,地方上就不用说了。
朱元璋对自己苦心孤诣发明出来黄册颇为自豪,每次大造黄册,他都要郑重其事地祭告天地。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是黄册,打开了明朝黑暗吏治的魔盒。
在编造黄册的过程中,里长会同胥吏、官员,按照自己的需求,随心所欲填写。
黄册具有天然的局限性,颇有些刻舟求剑的味道。
比如,耕牛当年登记的时候确实有,但过一两年,牛死了,今后八九年,胥吏们可不管这些,依然按有征税。
百姓们因此苦不堪言。
再比如土地被洪水淹没了,却依然还是按有田征收。
一场传染病来了,家里人死光了,侥幸活下来的那一个,却要负担已经死去几年了的家庭成员的份额。
这可真是两眼望苍天。
县里的官吏拿着这么一个册子,去找户主。
找不到户主找亲戚。
找不到亲戚找邻居。
邻居全空了,找隔壁村。
所有村子全逃荒去了,那就全县摊派,以此类推。
在老百姓眼中,黄册就像是阎王爷的勾命的生死簿,尽勾穷人的命。
黄册的乱象让百姓们苦不堪言,而那些官吏们却借此中饱私囊。
他们勾结起来,将富人的田地划到穷人名下,使得富人逃脱赋税,而穷人则背负沉重的负担。
这一行为不仅加剧了社会的贫富差距,也引发了无数的民怨,尤其是在江南地区,屡屡出现乡民纵火焚烧县里的黄册库。
黄册制将子民分为民户、军户、匠户三大类,大家各司其职,田有人种,仗有人打,武器有人锻造。
但朱元璋似乎忘了,人是流动的,不会因为他划了一个又一个框框就静止不动。
而大量的流动人员,必然会对僵化的底层治理架构形成致命的冲击。
明朝中后期,大量流民涌现,令朝廷无比恐慌,疲于应付,这就是黄册制度所带来的最直观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