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忡忡的诚毅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头,他见这个女子抖若筛糠,不住地磕头辩解,一头海藻似的头发凌乱成了稻草堆。可三小姐依然泰然自若地坐着,看上去没有丝毫动容。
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这个女子,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本来就难以分明,偏偏她还口无遮拦地赶着往上凑。到了现在这地步,自作自受也就算了,还连累了顾淮安,真是个糊涂鬼。
证明一件存在的东西很简单,只要把它拿出来就行,证明一件“无”的事,却很难,如果它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那又用什么作证呢?
顾展之见颖颖翻来倒去的说,也没说出什么花来,听得烦了,斥了一声闭嘴。颖颖听到后,立刻像被人掐住了嗓子眼儿,一下子噤了声。三小姐拿手机挑起顾淮安的下巴,轻声问:“那你呢,你怎么说?”
经过这么一闹腾,顾淮安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的身体因为后穴里的东西变得火热,心里却一片清明。他就着主人的力道抬起下巴,极为少见地用他黑黝黝的瞳仁直视着主子的眼睛。“奴婢想问她几句话,请主人恩准。”
顾展之放开他的下巴,重新靠在了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你问吧。”
顾淮安根本不记得颖颖这个人,她或许是在哪个典礼或者聚会上见过自己——他现在急需一点提示。
顾淮安转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看向颖颖,问道:“你说你认识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你可还记得?”
颖颖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她来不及想顾淮安问这句话的意图,只是颤颤巍巍地说:“是……两年前……在繁星的年会……”
“当时旁边还有谁?”
颖颖还没说完就被顾淮安打断,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答道:“章崇念。”
顾淮安终于想起来了,章崇念是繁星的小股东,那次年会,他引荐了几个人,说是想让他们也签到繁星来,颖颖就是其中一个。顾淮安当时说了几句场面话,没有真的应下,没过多久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次小小的见面,竟然带来了今天的滔天祸事。
找到了事情的起因,顾淮安在脑子里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思路,重新朝着顾展之跪好。
“主人容禀。确如这位女士所说,淮安与她初次见面是两年前,当时在旁边的几位股东都可以作证。只要按照时间线去查奴婢的行止簿,一切即可分明。”
“私奴在外,按规定配给一个教习、一个行止员。教习上半年轮换,行止员下半年轮换,每个人呆在奴婢身边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年,为的就是确保监督者的公正性与客观性。外放的这几年来,奴婢的一言一行皆由几位大人记录在册。几时出门,几时用餐,几时排泄,几时回来,和什么人见面,与他们说了什么话,说了多久……都有据可查。”
“奴婢侍主之心,可昭日月。主人信任奴婢,才允许奴婢在外为主家效力,奴婢一直感念主人恩德,万万不会干出如此不忠不贞之事。请主人明察!”
顾淮安端端正正的叩首,迎接他的却是一片寂静。整个宴会厅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每个人的头都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才好。
顾展之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顾淮安,过了良久,她才开口说道:“好,我给你一次机会。这些年的册子查起来需要一点时间,这期间你就去审慎堂的禁闭室呆着吧。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穴里的震动停了,顾淮安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禁闭室听着是一个房间,其实更像一个正方形的棺材。“棺材”只有头顶有一个呼吸用的小孔,其他地方都是密封的。内里空间极为有限,被关在里面的人,站不能站,躺不能躺,只能憋屈地缩着。只消待上几个小时,身体上的苦痛自不用说,无边的寂静和黑暗也会给受刑人带来巨大的伤害。
被拘入禁闭室后,每日的餐食会从呼吸口扔进来,前后便溺也只能在这方寸之地解决,相鼠亦有齿,人而无止。许多奴才出来之后,变得精神恍惚,甚至出现了幻听和幻视的症状。他们本就是因罪被囚,出来之后若是身体有疾,不能再侍奉主上,自然也不能再得垂怜,没过多久就会被清理到主子看不见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