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亲卫回答道:“有一部分被派去京都之外调查无皮教的事情;另有一个小队,昨夜就被大人抽去保护平小姐了。”
昨夜……平佳月?父亲果然知道,所以现在不必太担心,是吗……?
不,并不是这样的!如果在茶馆服食含有禁药的食物,那么就算人再多,也只会陷入幻觉、沦为刀下鱼肉——还是有必要走这一趟。
“那余下的所有人,带上武器,轻装简行,和我一同出京都!……修格斯?你怎么跑到马背上了,来,快下来。”
修格斯喵了一声,不肯动。
“……算了,反正也就一只猫。我们走吧!”龙池翻身上马,将修格斯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揣到怀里,“待会儿是很重要的事情,修格斯,你要乖乖听话,好吗?”
修格斯不作声,缩在她怀里,不动弹了。
刚行至城门,具目和杜听就通过信鹰回报消息——确实如推理一般,作为死者的尼姑和宫女,其姓名中都带有汉字“月”字。那么至此,一切的真相就已经昭示出来了。
出于某种原因,凶手需要猎杀姓名中含有汉字“月”的女性,并且要取下她们的器官,这恐怕是某种神秘学上的仪式。对方杀人的手法是,通过禁药使人陷入幻觉,再通过利器割喉毙命。不知为何,在犯下最后一起罪行之前,凶手选择了寄出一封动机不明的预告信,这间接刺激了田中幸提前展开他的复仇计划,杀死了曾经虐待过他妻子的老鸨二妈妈和她的打手丈夫,并且成功刺杀了平月宫亲王。因平月宫亲王之死,平佳月要前往京郊……或许会把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
现在想想,茶馆的前任掌柜、那个年轻姑娘真的是赚够了钱回老家的吗?难道不是……也被凶手所杀?
龙池蹙着眉头,心中忧虑更甚,于是快马加鞭——如今,已经能远远看见茶馆的招牌了,甚至连马厩里的许多马匹,都能清晰地看见。
然而,远处的茶馆却太过寂静,并没有传出人声。龙池本还没有意识到,还是被五郎叫住,这才暂缓了前进的步子,重新调整了部署:“大家,兵分三路围上去,轻轻靠近。注意捂住口鼻,不要呼吸进奇怪的东西。”
五郎凑过来,低声说道:“如果里面有人在听着外面的动静,恐怕已经发现我们了。小姐,要留活口吗?”
“无所谓,不要伤到佳月就行。”龙池说道,“我不希望她太聪明,会学会逃跑,而不是留给我们机会瓮中捉鳖。”
……静悄悄的,连落叶坠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已经有亲卫下了马抵近,里头却还是死寂一片。
就在所有人精神绷紧、关注风吹草动的时刻,突然,马厩中传来群马发疯般的嘶叫,其中一匹骏马被人驾驭着冲出了马厩,朝着远离京都的方向奔去。
那是一个中年的女人,她挟持着像是昏死过去的平佳月,单手握着马缰,以超乎常人的骑术命令马匹加速,试图冲出包围圈。
不需龙池命令,尚在马上的亲卫们立刻策马跟上。已经有不少人举起了弓对准,却无人敢对着那女人射箭,只敢攻击她的马匹——这并非无用,很快,那匹可怜的马就因为中箭过多而无法再奔跑,脱力地倒下,把那女人和平佳月一起摔落了下去。
“你们都不许过来!”
女人举起利刃,背对着一颗粗大的树木,将平佳月扯到身前,用利刃对准她的喉咙:“再过来的话,我就当场杀了她!”
龙池远远地站在队伍后头,并不打算立刻与她谈条件,而是问道:“五郎,据你所知,亲卫里有人能做到穿透树木、或者不伤害佳月,就能将其杀死吗?”
五郎估算了一下那树木的直径,摇摇头。
“是吗。”龙池叹了口气,策马上前,朗声道,“我放你走,你也一样会杀死她,我不觉得现在就放你走是什么好主意。”
那女人反问:“你是这里能主事的人吗?”
“自然。”
“……我愿意,在彻底安全之后放了她。我再去狩猎别的符合要求的人,如果是这样呢?”那女人说到这里,笑了,“不。你如果想保住这个女人的性命,就只有答应我的要求这一条路走。”
被钳制的怒火意料之内的在龙池心中燃起,连带着她的心跳都狂乱剧烈起来。她努力放松眉头,深呼吸道:“你说的没错,我放你走……你在什么地方会放下她?”
“此处往东,有一处小溪。我会在那里把这位千金小姐放下……在此之前,希望你们不要跟上来。”
龙池绝不相信她的话,但此刻,除了缓兵之计,便再没有别的方法。她抬起右手挥动,让众人放下武器,目送那女人远去。
——本该如此。
一道蠕动的黑暗悄无声息地从心脏处蔓延,缠上了她的手臂与手腕。它有着过大的体积,以至于在那一瞬间,龙池的整个右臂袖管因支撑不住而爆裂开来,徒留几条碎布垂落。
而那黑暗中,涌动出的是眼睛、口器、牙齿,沼泽一般的粘稠——它伸出长长的触肢,从一名亲卫的背后夺来一副弓箭,歪歪扭扭地举在龙池面前的半空中。
“什么东西……”女人被吓坏了,就连抵着平佳月喉咙的弯刀都松了三分。
龙池睁大了眼——她听到了,这触肢在对她说:“射箭、射箭吧——”
无法理解的情况,无法理解的生物,但唯有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她理解到了。龙池猛地抬手,抓住那半空中的弓与箭,一气呵成。
右手变得好灵活,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三年前一样。没有颤抖,没有滞涩,没有筋肉牵拉的不适,它前所未有的稳定、有力,一切痛苦都仿佛转移到了那漆黑的暗影上,化作扭曲尖叫的口舌。
龙池短暂地陷入了疯狂。
她不管不顾地射出那一箭,随后便感觉大脑剧痛,手中的弓箭也脱落。她从马上坠下,晕死过去。
在视野的最后,她看见滑落在地却毫发无损的平佳月;还有那被射穿了脖颈的女人,她疯狂又悲伤的视线——带着死亡的气息——向她看来。
修格斯呢?
她感受到怀中的空荡,最后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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