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歪头看着他:“放在书房?”
“放在书房。”白石笑了,站起身来。龙池眼尖,瞥见他衣摆处的豁口,便问:“父亲的衣服怎么了?”
“适才被逆臣所割的。”看见龙池一瞬间急切担忧的神情,白石又安抚道,“无妨,我毫发无伤。”他神情温柔和缓,牵起了龙池的手,“不提这事也罢,平白扰人心烦。走吧,也快到午膳时间了。过几日我们去京郊,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呀!那您可不许再说了,女儿想要惊喜呢。”龙池听了,急忙抬手,想捂住他的嘴。白石笑吟吟的弯下腰任她捂着,又捏捏她的手:“好,不说。但薰如此聪明,肯定知道是什么。”
龙池自然知道,肯定是说好的小良驹。她朝白石眨眨眼:“虽然知道,但我也更在乎父亲的心意。”
看着龙池,白石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短暂地忘记了龙池的“用处”,体会到了富小路所说的爱女心切。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不后悔今日所作所为,反而更添了一重为女报复的畅快来。
他不再去思考富小路这类昨日之事,只是牵着龙池,捧着那盆花,在族老家臣神色各异的注视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至于礼物,那是一匹雪白的神骏,尚是幼年,却已能在京郊的草地上奔跑如风。龙池坐在它背上策马疾行时,视线的余光里突然窜出一道黑白交杂的影子,正跟着她们奔跑。龙池低下头,那是一只有着黑一块白一块皮毛的狗,眼睛明亮,奔跑的速度极快,还懂得抄近路追上龙池。她下马时,它也摇着尾巴扑上来,爪子搭在她的怀里,很是亲近。
龙池无措地看向白石,又看看五郎。后者歉意地向他摊手,而盘腿坐在草地上的白石则问:“这也是礼物之一,薰喜欢吗?”
龙池低头看向小狗,透过它那双清澈的眼睛,好像能望到更久远的岁月之前。那个时候她有父亲和母亲,尽管他们爱互相更多,还有一处豪宅,养着一条聪明的狗;她没有忧愁,不用寄人篱下,不用去抢卖货郎的和果子,也没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就连家产亦不用担心——父母不愿再生孩子,一切都会留给她。
她依然怀念旧时光,只是现在突然发现,新生活也未必不如从前。尽管疲累痛苦,指向着困锁深宫的既定未来,但父亲却真心地爱她——或许这条路,她也能努力走得幸福一些?
龙池抱着狗,蹭了一身狗毛,又将狗毛蹭到任她放肆的白石怀里。她埋在白石肩头,眼眶湿润,说:“谢谢父亲,女儿很喜欢…不知何以为报了。”
白石拥着她,突然不想再说什么让她日后也要认真学习、入主中宫以报答的话,于是沉吟一会儿,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薰无需报答,是我想要你开心,才送礼来讨好你。若真的感激,别哭就行了。”
龙池听了这话,更加不起身了:“那父亲得多抱会儿,否则叫您看见女儿的眼泪,倒是女儿的罪过了。”
白石笑着,任凭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而另一头,放起了风筝的五郎正站在不远处,犹豫着要不要按照事先说好的,把风筝筒交给小姐。
“好了,别去打扰人家父女培养感情。”梅丸恨铁不成钢地拉走五郎,两人站到远处,无言地看着天空上风筝浮沉。
“可小姐难得出来玩一次。”五郎突然幽幽地说,像是有些怨怼。
“能讨主子欢心,想出来几次都行。”梅丸看看那对父女,心里不知为何也有种同当父亲、与有荣焉的感觉。他望着天空,叹道:“如今忙里偷闲,恍若一梦。来日主子大权在握,何愁不能日日如此,岁月静好呢。”
五郎看着他,又看着龙池,心中更加疼惜她,便说道:“岁月静好?那与小姐也无关。天皇后宫哪里是由得她静好的地方,恐怕一去不回,与家人相见都是难事。”
梅丸摇摇头:“来日方长,小姐如此擅讨主子欢心,主子心意变化,那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五郎一下子激动起来,差点拽落风筝:“你是说……?”
“不可说。”
梅丸老神在在,还是看着风筝——牵系如此紧密,盼它高飞,又不愿它断线离去,天下父母之心,大致如此,谁又能免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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