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得很近,身侧人来人往,轻影的视线中却只有他沉静无瑕的脸庞。
她耳根有些发热,忽而局促开口道:“无论柳大人是谁的门下,肃清陵州官场,于他而言不是好事一桩吗?”
李南絮将她鬓角的乱发别到耳后,滚烫的指尖划过她冰凉的脸颊,又很快抽离:“他应是知道这个理,故而这些时日倒也没使过绊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陵州军由他统领,谁知他背后又敲着什么算盘,终归是不能全然信任,不过,他应也不敢做出过分的举动,让他带兵到城中搜捕一番也未尝不可。”
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太多,轻影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听进去,脑子里有些乱。
李南絮在她帽沿上敲一下:“水至清则无鱼,柳叙言还有用,莫想了,先回城东。”
“好。”
两人未在淮水巷耽搁太久,行至宽阔地便乘马赶赴了州府,将搜捕人犯之事安排了下去。
两人在州府短暂停留了片刻,简单吃了顿午膳,下午还是去了桂安坊的陆宅,想再排查一遍陆元尔留下的线索。
陆宅与橘树小院的规模差不多,庭院中晒满了干花和草药,大门两侧种满了森绿的藤蔓,在冬日里还盛开着橘色的小花。
很是漂亮的一栋宅院,只可惜,士兵们在里头未寻到任何人的踪影,就连丫鬟婆子也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轻影推开房门,满屋子都是扑鼻的花香,她沿着镂空的轩窗、桌案、盆景一一看过去,在书房那面巨大的博古架上看到了一张人皮面具。
轻影将面具取下,铺在案上与画像对比了一番,倒不是假扮胖脸男的那张,此面具上带着胡须,脸型流畅,像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
轻影唤了李南絮的一个随从上前:“你,过来,站着别动。”
随从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见轻影要将人皮面具贴到自己脸上,很是听话地立成了一根木桩。
但面具上的五官分布和这随从的五官分布差别太大,并不贴合,乍看起来像是一个五官乱飞的假人。
李南絮听到屋内响动,朝轻影走了来,问:“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
轻影苦恼地叹了声:“没什么,只能看出陆元尔的确是心灵手巧,我甚至都想不通,她凭借自己的本事分明过得极好,为何要为京中那位高官卖命?”
李南絮:“或许她有何难言之隐?”
轻影百思不得其解:“她连亲人都没有,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房中的各种物什,轻影在案上翻找了一通,发现此屋也有许多史记、三国志类的书册,与徐昶屋中的那几本几乎一模一样。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她便是指使徐昶杀害张来财之人,两人借着这些典故传递消息也不是不无可能。
正此时,沐凡拎着刀从门外来禀:“殿下,属下已经将镜花堂的掌柜们全带去府衙了,他们的供词与淮水巷的女掌柜大差不差,皆说不知东家去向。”
李南絮问:“城中搜捕如何?”
沐凡道:“柳大人已经派兵去各街坊搜查了,抓捕陆元尔的悬赏告示也已经张贴出去了,城中百姓指指点点的有很多,但是还未有一人上前提供线索,兴许是太仓促了。”
李南絮:“知道了,悬赏告示可以多贴一些,另,陆元尔会易容之术,提醒城中百姓,若是发现了可疑的生面孔,务必到府衙告发。”
沐凡:“是。”
轻影听着两人的对话,脑海里忽而冒出一个念头:“其实回想起来,徐昶当初是骗了我们的,他招供出的胖脸男形象其实是顺着段大人的描述往下说的,与陆元尔还是相差很大。而徐昶在回忆往事,提及河边那指使他之人时,神情分明是有一丝欣喜的,或许他在河边见到的就是女子打扮的陆元尔,她一开始就知道陆元尔的杀手身份,他在替陆元尔遮掩,宁死都未供出她。”
轻影一提醒,李南絮也想起了当日的场景,徐昶若当真受陆元尔指使,那他必有软肋在陆元尔手中。
他眸光一闪,道:“或许,徐昶与陆元尔同在商会多年,早就心悦彼此?”
“徐昶与陆元尔?”轻影的语气算不上惊讶,她也有差不多的猜测。。
李南絮道:“徐昶自知命不久矣,一直未去招惹陆元尔,但在生命尽头,陆元尔却向他靠近了一步,他为了这份感情,三番五次替陆元尔遮掩,甚至不惜让自己的手上沾染血污,而陆元尔也为了报答他,在他死后替他解决了徐槐这个麻烦,护住了他的幼妹。”
轻影道:“那日在麒麟台,徐昶被押下山之时,回头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我那时还以为他是在后悔让我住进了他的归来客栈,其实不然,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陆元尔,他想再看她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