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广彬强作镇定地接过了那张纸,但此时颤抖的双手已经出卖了他。
他用尽全力向着纸上看去,那是一份赵家“送礼”的名单,在众多名字当中,他排在了最后一个。
长门县县令宁广彬,金珠一枚。
宁广彬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不知道这份名单是怎么来的,但他能知道的是,自己今天算是完蛋了。
他一时间有些胸闷气短,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玩意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宁广彬恶向胆边生,他的双手越来越用力,一个念头从心底涌现——
把这张纸吃下去!
然而他刚想有所动作,却听见妙影冷声道:
“没用的,我已经让人誊抄过了。”
他顿时泄了气,那份名单无力地耷拉在茶桌上,宁广彬垂着头,全身的血液都已冷却。
自己会怎么死?斩首示众,还是被钉死在木桩上?
想到其他那些官吏的下场,宁广彬吓得连坐都坐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
“督师大人!督师大人……小的年轻时候一时糊涂,收了不该收的东西,本来想物归原主,但是赵家……赵家后来没了,也不知道该上哪还,只好把这金珠充公了……”
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然而面前的妙影却是轻轻一笑:
“不必紧张。要是我想因为这件事杀你,你的脑袋早就挂在南离城门上了。”
“那……那督师大人的意思是……”
宁广彬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他知道自己这条小命,不过也就是妙影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效忠于谁?”
妙影站起身,踱步走到宁广彬身边。不用抬头,宁广彬都能察觉到身旁的阵阵寒意。
“督师大人!自然是您,督师大人!”宁广彬连连叩首,“广彬……唯督师大人马首是瞻!”
“如果是这样,那自然最好。”
妙影将手背在身后,她从茶室的窗户边望去,整个南离城尽收眼底。
“你马上以经略使的名义,调城内的役农和玉勇出城。今天日落之前,我要看到他们在北城门集合。”
“这……可是,为什么是以我的名义?您调兵的话,应该更……”
“除了你,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在南离。”妙影转过头,她的眼神令宁广彬经不住打了个寒颤,“你是一地大员,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一遍‘事以密成’吗?”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宁广彬磕得脑门都破了,他无暇顾及其他,只庆幸于捡回一条命。
“记住,动作要快。今晚之后,那些叛徒就将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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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宅邸以后,宁广彬立即以自己的名义向南离门下督以及役农营的军官下达命令。经略使虽说不直接掌管军务,但作为一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即使是门下督也得听从他的调遣。
很快,一头雾水的门下督就跑上了门,他对于这莫名其妙的命令很是不解——南离前阵子才被叛军围攻过,兵力连守城都很成问题,要是胡乱调动,叛军又来了怎么办?
“这是命令,赵合。”宁广彬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是秘密行动,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要现在就知道,宁大人,南离的玉勇拢共不过千余人,现在调出去,南离就成一座空城了!”
“我也告诉你,你现在不能知道!”宁广彬指着赵合大吼,“我是你的上司,执行命令!”
官大一级压死人,赵合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后,南离各营的玉勇开始调动。这些玉勇无愧于他们日积月累的严格训练,他们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旦门下督发出指令,便严丝合缝地去完成。
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宁广彬望着夕阳下的南离,最后一支玉勇走出城门,他也总算从这一整天都紧紧攥着他的惊惧中脱离了出来。
仔细想想,妙督师的出现确实颇为奇怪。宁广彬不是没听说先前妙影出征龙馗路的事情,但要在长垣外建立起一座足以抵御混沌势力进攻的要塞,妙影必然得耗费不少精力,而且就她的性子,肯定也会亲自督工。
那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南离,这样一座相对安全并且近日来没出现过任何问题的城市里?
宁广彬越想越不对,妙影突然出现,以一份早已尘封的送礼名单为把柄,要求他以自己的名义调动部队——这么一想,这完全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自己唯一的把柄被抓住,宁广彬根本不会现在才察觉问题。他急忙向着房门口奔去,口中大喊着:“来人!来人!把赵合叫回来!”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口闪过,在宁广彬全无察觉的瞬间,割开了他的喉咙。
宁广彬的喊声顿时化作一声呜咽,他捂着喉咙,血液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间涌出。他跪倒在地上,看清夺走自己生命的是一个矮小的刺客,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前。
那名刺客佝偻着身子,他的全身被深色破布包裹,双手中各握着一柄匕首。见宁广彬已经倒下,他走上前,悬挂着又一把匕首的尾巴高高举起,匕首刺入胸口,彻底结束了宁广彬的性命。
在确认自己的目标已经死亡后,刺客收起他的武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搞定……搞定了,任务完成,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