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嘴角早餐的余污走进洗手间,浮起的专属于厕所的臭气让我刚刚叫停的呕吐又重新燃起。我把手撑在洗手池的边上,漱了漱口才终结了无常的反胃。
面前的镜子上布满干掉的水渍,层层叠叠的沟壑之间反射出我惨白的脸。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要相信洪铭。”我反复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些凝固的血液重新流转。
C口的出口主要的人流已经散去,林桉立在孤零零的几个穿着劣质西服举着“包车包夜”广告牌的人中,格外引人注目。
他低垂着头,发丝随着机场内的冷气微微浮动,他抬头看见了我,就兴冲冲地拖着箱子跑了过来。
“等很久了吗?”我问他。
“没有,我刚刚出来。”林桉笑得眼睛弯弯,他把箱子换到右手,然后再勾起我的手指,环环相扣。
他走在前面,我却因为刚才的事,没了力气,走得很慢,他便又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
林桉的脖子后面贴了一块和肤色相近的膏药,如果是平时,我一时肯定不会发现,但此时这块膏药却如此扎眼,我完全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神。
我靠在林桉身上,六月的北方也是酷热的,我和他身上不约而同地出了很多汗,似乎是要把我们黏合在一起。
“你脖子上怎么了?怎么贴了创可贴呀?“”我尽量放缓我的语气,我在期待,我在期待林桉对我的坦白。
林桉甚至没有停顿,就好像他不在说谎,只是在陈述事实,他告诉我“哦,被小区里猫咪抓的,你看,我还去打疫苗了。”
他伸出自己细白的胳膊,他的皮肤比我白得多,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海底珍珠。
那真的是狂犬疫苗吗?还是Omega们在发情期来临时打的抑制剂?我又回忆起当时,同学聚会的第二天那个头疼欲裂的上午,林桉用极其平淡的声音告诉我他要玩一周回来。
当时的呼吸声,又是谁的?是林桉的,还是睡在他身侧的洪铭?
“莉莉,很热吗?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林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揩去了我的那些渗出的冷汗。
“热,太热了。”我撒谎道。
这一整天我都一直在尝试说服自己,比我当时毕业答辩说服面露疑色的导师还激烈,我命令我的脑子:“相信林桉,林桉不会骗你的,洪铭是骗子,他骗你,他在说谎。”
晚上我睡不着,却不想让林桉担心,只得虚假的装睡,好在林桉是个好哄地以为我睡着了。我听见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夹杂着膏药拉扯皮肤的“撕拉”声,他撕得很慢很慢,仿若在伪装。
我的心脏随着他的动作跳得剧烈,如果他抱住我,就会发现我的神经根本没有停歇。
我默默地转过了声,小心翼翼,如同林桉撕他脖子后的药膏。
微亮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了他的脖子上,形成一片幽暗的光影。却也足以让我看清他腺体上的,那个黑红色的疤痕。
从和洪铭谈完之后我一直在安慰自己,欺骗自己,麻痹自己,心脏被高高悬起,就像午夜阁楼之上的那只挂在脚上的靴子,迟迟没有落地。那个黑色的疤痕盘踞在林桉的脖子上,它咧着嘴大笑,在嘲笑我。
林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将窗帘拉上,房间里便伸手不见五指。他俯下身子,轻轻亲吻我的脸。
我装作不经意地翻身,实则是为了不让我咸湿的泪水,划过他的嘴唇。
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早早地起床,我去小区楼下买了早饭,明明是夏天,排队买黏豆包的队伍还是很长。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我想起当时穿着校服的我,迎着早春的寒风,遇上了拿着茉莉花串的林桉。
“美女,你吃点啥?”摆摊大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匆匆买好早饭折返回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