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没入教坊司的犯官妻女若要赎身,可有什么规程吗?”
朱厚照这话一出,大殿上所有人都不禁一怔,谁也没想到朝会上皇帝开口提出的第一个议程,竟然是妓女安置问题。
刘瑾连忙出班:“回主子万岁爷,教坊司内的罪臣女眷去向无非有二,或者是赏赐给有功之臣为婢,又或者配为乐女,本朝太祖置于京师的“京都十六楼”正是作此之用;成祖爷时增设南教坊司于南京,始成今日之状,如西珠市口莳花馆,便是那时新设的。”
所谓乐女,就是官妓。
刘瑾说出“莳花馆”三字时,御座上的朱厚照神色稍稍有变,轻咳了一声。
“教坊司乐女赎身原也有先例,只需礼部批准,便可脱去妓籍,至于这赎身的具体流程老奴也不甚清楚,请万岁爷容老奴回去详查之后,再禀报主子;若是臣属家中婢女,只要主人允可,自然也是可以赎身的。老奴斗胆请教:主子问的是官家婢女,还是教坊司属下官妓?”
“朕所问的,乃是个莳花馆清倌人。”
刘瑾眼皮跳了一下:“此事老奴还请陛下三思。”
他顺理成章的想到了唐一仙。
朱厚照脸沉了下来:“怎么?朕为一个教坊司乐女除去贱籍的权力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
“那你要朕三思什么?”
“禀主子,太祖旧制,宗室娶乐女者革职停俸,所生子女不得登入玉牒。”
从广义上讲,皇帝也是宗室成员,刘瑾这话是在暗示倘若朱厚照不计后果的硬接唐一仙进宫,他的皇位只怕都有危险。
朱厚照明白刘瑾把自己的意思弄拧了:“朕问的是有官职在身者娶乐女有何说法?”
“太祖旧制,官吏娶乐女为妻者,杖六十并离异,其子孙娶者,罪亦如之。”
“又是太祖旧制,依朕看,这太祖旧制也该改改了!”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刘瑾当即跪倒在地:“老奴恳请主子万岁爷收回方才所言!”
朱厚照一脸羁傲不逊的看着刘瑾,不说话。
见朱厚照如此反应,刘瑾脱下帽子,连连磕头,咚咚声回荡在大殿上。
“老奴求主子了、老奴求主子了!”
“刘瑾,你不要磕头了,我大明立国至今一百四十有二年,时过境移,倘若所有规矩还按照太祖旧法施行,岂非是墨守成规?太祖爷以一只破碗起家,最终竟能横扫天下,怎么可能是因循守旧、不知变通之人?”
“主子万岁爷呀,太祖成法不可变是我大明朝的铁律,您千万不能...千万不能逞一时之快,落下个不肖子孙的骂名啊!”
朱厚照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刘瑾,依你的意思,朕仅仅是给一个莳花馆的清倌人脱去贱籍,就会变成朱家不肖子孙了吗?”
“莳花馆那些罪眷何其低贱,岂配让九五之尊轻开金口?主子您要自重身份呐!”
朱厚照霍然站了起来,语气已然怒不可遏:“大胆!刘瑾,你在指斥朕自轻吗!”
“老奴万万不敢有此意,老奴冒死进言,只是为了主子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