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一一传看完信件,谢陛面露得意,“诸位,史阁部的意思,想必都看明白了吧。史阁部的意思就是南都的意思。南都要联清讨贼,我们投靠大清,又有什么错呢?”众人哑然无语。
谢升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济王朱帅锨,道:“济王,你说说看。”
朱帅锨本是落魄宗室,从小没有接受教育,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马上定乾坤,一生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来到德州当了什么济王,虽然只是一个傀儡,他也很知足。只是眼看好日子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尔等加官进爵,不知本王该如何自处?”
谢陛皮笑肉不笑道:“摄政王已有旨意,前明诸王一体优待,由朝廷恩养。”
朱帅锨不再言语。
谢升见时机成熟,向谢陛递了个眼色。
谢陛会意,站起来高声说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我这里有个献城表,请诸位过目,然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程先贞是个耿直的性子,此刻怒火中烧,义愤填膺,“谢阁老,当初起事除贼之日,你称病不出。眼下鞑子犯境之时,你献城投虏。枉你久居庙堂,世受皇恩,忠心何在?节义何在?什么献城表?就是降表。要签你们签,程某不签。”
谢升听罢,气得脸上发青,花白的胡须不停颤抖。
谢陛厉声道:“程大人,今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签不签由不得你。”
“程某就是不签,能耐我何?”
谢陛一字一句道:“不签,你出不了这个门。”说罢,朝门外一摆手。顿时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兵丁涌了进来。
众人大惊失色。
程先贞气血上涌,满脸通红,手指着谢陛道:“你,你们……”
谢升不愧是老奸巨猾,很快平复了情绪。他赶忙站了起来,对兵丁怒斥道:“谁叫你们进来的?出去。”又转身对众人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妻儿老小想想。”
众人皆沉默不语。谢升是本朝德州籍最大的官。当初起事之时,众人原本要推举谢升主事。但谢升称病不出,只派尚且年少的弟弟谢陛参与。当是众人都没有怀疑,还傻傻按照谢陛的注意起事,又将德州乡勇交谢陛指挥。现在看来,出谋划策的是他,向南都报捷的是他,献城投虏的也是他。众人都掉进他的圈套里。
“谢陛,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匹夫,不得好死的贼人。”众人悔不当初,心里暗骂,但嘴上不敢言语,咬牙切齿看着这兄弟二人表演。
谢陛对读书人还是有一些忌惮的。所谓文人的笔,武人的刀,都是杀人的工具。他转头对一旁垂头丧气的济王朱帅锨道:“王爷,你是德州主事之人,何不带个头,夺个首功啊?”
朱帅锨一愣神的工夫,谢陛已将降表放在朱帅锨面前,又将一支笔塞到他手里。
众人看着朱帅锨,朱帅锨看看众人,满脸无奈,颤颤巍巍在降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程先贞满脸愤恨道:“什么打猎,什么偶遇,就是投敌卖国,还给脸上贴金。”说罢签了字,扔下笔,拂袖而去。其他人也不情不愿签了名,逃一般离开了谢府。
待众人离去,一个穿着马褂的年轻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谢升和谢陛赶紧拱手行礼。
那个年轻人开口道:“我看此事已成,我回去后,定详细禀报父亲,为谢大人记大功一件。”
谢升赶紧一揖到底:“全赖大清八旗的威名和两位旗主大人、石小将军的筹谋,小可才有如此尺寸之功”。
原来那个年轻人是大清镶白旗都统石廷柱的三子,豫亲王多铎的女婿石华善。
石华善点了点,又对谢陛道:“谢秀才什么时候去济南?拿下济南,你也是大功一件。”
“明日就出发。”
“事不宜迟,今夜就走。”石华善说话毫不客气。
谢陛不敢反驳,垂首称是,在石华善注视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