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缓慢而坚定地滑向了地平线的西方,由两侧山壁上投下的阴影逐渐增长,把谷底残存的日光驱逐殆尽。崎岖不平的山壁在地上划下了狗牙般的印记,走在其下,好像在怪兽的尖牙利齿上跳舞,让经历了劫后余生的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肖恩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抬头往左边看去,因为就属这里的影子最像一只飞扑的螳螂。他看到了一块位于山壁边的岩石和上面的仙人掌,肖恩被自己的神经质给逗笑了,嘴角稍微向上弯了弯。
别傻了行不行,有她在前面走,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肖恩再次抬眼去看瓦尔基里的屁股……在意识到自己又在犯蠢和不尊重别人后,他赶紧抬高视线,可说实话这很难保持住。
即使明知道几步之外这位不是人,几乎磨烂的作战服下包裹的也不是肉体,他的眼睛照旧一次次往不该看的地方瞄。
瓦尔基里的走路姿势依旧是腰板挺直,像极了上足发条的机器玩具兵,虽然她强烈反对这种称呼。两人在桥下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瓦尔基里说过的话总共没超过三句,都是被问了才开口,哪里“仿生”了?
论起给人创造的情绪价值,甚至还不如玩具。
正在被腹诽的仿生人突然俯下身,举起右手握成了拳,肖恩立即跟着蹲下。
机器可不会误判,他紧张了起来,心脏甚至等不到膝盖着地就开始了加速。
肖恩以鸭子走路的方式挪到瓦尔基里旁边,瞪大眼睛朝前面瞅。他什么都没看出来,高高的山壁和西沉的太阳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峡谷的这一块部分提前进入了夜晚。肖恩所见的,不过几十米外矗立在一团漆黑中的几块大石头。
嗯?等等……那好像不是什么岩石。肖恩揉掉被刺激出的眼泪,努力去适应了黑下来的环境。所谓的“岩石”其实是一大堆死掉的虫子,彼此相叠,摞得比小山都高。
他只知道站在那儿干瞪眼,瓦尔基里可没这么消极。机器人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做了个“跟着我”的手势。尽管不情愿,肖恩也只能跟上去。或者他也可以继续在这儿蹲着,想象在屁股后面的黑暗中藏着怎样的惊喜。
往好处想,至少瓦尔基里没有举枪前进。肖恩如此自我安慰,一边抖动蹲麻的小腿以恢复血液循环。
两人走得越近,从黑暗中显露出的细节越多。在死虫子堆成的小丘斜上方有一辆汽车,车头向下底盘斜依着岩壁,像是失控后开下来的。死掉的虫子首尾相连,最前面那几只的大镰刀全都扎进了引擎盖和驾驶室。不管是车上的人还是车外的虫子,都保持着死前的姿态。
车里的气囊呈弹出状,包裹住了驾驶员和副驾驶,肖恩看不见他们的脸,他为此感到庆幸。惨死于虫子利刃之下的人会有怎样的临终表情,并不值得猎奇。
活着的怕死掉的,但机器人显然不怕。
瓦尔基里脚踩死虫子一路往上爬到了后车厢,肖恩看她用拳头砸碎了车窗玻璃,伸长胳膊进去打开了门,把后座椅上的东西统统拿了出来。肖恩在下面伸手接,总共一支长枪和一个背包。这么点东西显然满足不了瓦尔基里,她硬扯开被撞得凹进去的前门,拖出了驾驶员和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