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又仰起脸去看顶上的大桥,他现在位于高架桥的阴影下,可以直视万里无云的蓝天。
天上没有了往下跳的虫子,地里也没了还在爬的,耳边响起的唯有风吹过峡谷时的呼哨声。
激战后的宁静,原来如此。
他本来只想弯弯腰,稍微放松一下,最后却成了一屁股瘫倒在地。肖恩顾不得屁股疼,他只管张开嘴,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瓦尔基里橡根长矛那样杵在他面前,目光居高临下。不管他之前如何让机器人小姐失态,如今的瓦尔基里又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
老实说,他更习惯她这个样子,而不是过度“拟人”。那样反而怪异的很,像极了蹦蹦跳跳的匹诺曹……
“i am a real boy!”……想想就发毛,对吧?
这才对嘛,明明是一台“机器”偏要做出受了委屈的样子,是不是有毛病?不就是被我瞧见了下面的“铁块”嘛,弄得好像被我偷窥了她的光腚。
话说回来,她那把裤子都绷紧的大屁股,啧啧……肖恩狠狠抓了把手底下的土渣子,好好感受了下小石头与手掌的摩擦,把毫无感激又臭不要脸的情绪从脑中赶走。
想想之前见过的小女孩,她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在那种规模的轰炸中幸存?肖恩刚闭上眼睛,就想起了驾驶员半截身子被插在螳螂的镰刀上,再被当成垃圾甩出去的场面。
我他妈的究竟是在什么鬼地方!肖恩捂住了脸,两手用力往上搓,一直插进了头发里。最苦恼的是他还没法跟任何人说,坦白自己不属于这里,因为这个该死的机器人已经管他叫“肖恩先生”。
按照肖恩那边的习惯,他这就算是已经被录入系统上了“户口”,从今往后名正言顺了。
一个谎言就会伴随着上千个谎言,只为了给第一个打掩护。
“肖先生。”瓦尔基里又在叫他了。
“干吗?!”肖恩心烦意乱,也影响了语气。
“我们该走了。”瓦尔基里的声线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刚刚没被肖恩吼过,更没被他看了“那里”。
“走去哪儿?还能去哪儿?!”他这话真有点过分了,属于自暴自弃,在队伍里传播消极情绪。
但这能怪我嘛,肖恩想。
肖恩坐在原地摊开了手,仰着脸和瓦尔基里对视。如果他要玩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那是找错了对手,瓦尔基里是眼都带不眨的。
“……你都把炸药用了,我们还能做什么?”他低下头小声抱怨,免得被机器人一把拎起来。在肖恩的认识里,这种战争机器绝对是以任务为先,谁要妨碍到她执行任务,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比如枪毙逃兵什么的,因为当初军官这么警告过。他慌忙抬头看,瓦尔基里仍然好好地站着,继续摆那副扑克脸。
既看不出不耐烦,也看不出很耐烦。又不像高兴,也不像不高兴。五官精致归精致,可这些部件统统处于待机状态。
好不容易,她嘴巴总算动了。“军队一共动员了二十个爆破小组,别担心,会有其他人来的。”瓦尔基里伸手拉起了他,不是拽而是拉,说不上温柔,也谈不上粗鲁。
她冷不丁递过来一把手枪,鬼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肖恩也不敢问。瓦尔基里带着他向桥墩走去,粗大如同擎天柱般的桥墩顺着裂谷向前延伸,等到很远的地方才出现了朝东边的拐弯。
难怪需要二十个爆破小组……他敏锐地注意到了瓦尔基里话中的“动员”一词。也就是说,还有几百个像他这样强拉来的平民在运炸药的路上。
如果这里有一场战争,那他们的处境肯定非常不妙,所以才到了需要强征老百姓的地步。身为一个智力正常受过正规教育的成年人,这是肖恩对当前形势能做出的最客观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