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头发刚刚及肩,正失神看着自己。
而她身后,是很多人,很多人。
看到这么多人的一瞬间,刚刚响在耳边的说话声骤然清晰起来。他能看到这些人说话时嘴巴张动,这让他意识到确实是这些人在说话。
但恐怖的是,他同时非常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自己在陌生的环境,被陌生人围住,他们还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
桩桩件件都像是重剑狠狠落下来。
巫澄的头疼得炸开一样。
孙女看着这个人睁开眼,看到自己,又蜷着缩回去,闭上眼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回头看妈妈,问:“妈妈,这个人好像醒了,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啊?”
妈妈正在聊天,闻言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告诉女儿:“别管他。他有自己的家人。”
小女孩有点不忍心:“他家人刚刚不是出去了吗?为什么不看着他啊?”
“谁知道,别管他们。”
妈妈朝女孩招手,“他大晚上拿着铲子想爬墙去那座大墓,现在醒了,明天警察就来找他。咱们好人家别和他说话,免得牵连咱们。”
金沙县说大墓,就是指鸦岭县那座墓。
小女孩听说这个人是这样受伤的,原本满满的担忧散下去不少。她再次看了一样躺在床上的人,内心忿忿。
看上去也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坏?!
小女孩刚转身,病房的门打开,李翠枝和巫玉婷风风火火闯进来。
她嫁给丈夫后一连生了五个女儿,怀第六个的时候一哭二闹让医生告诉自己孩子性别,确定是个儿子,这才松了口气。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千娇百宠的养到十八岁,就想着让这个孩子传宗接代给自己养老。
没想到前两天受伤送到医院,才得知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自己居然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李翠枝当时恨不得掐死这个占了自己儿子十几年位置的人。
丈夫听到这个消息也急坏了,连忙去镇医院找当年和她一起生产的人。
好在镇医院记录还在,花了一天就找到当年和她一起生产的女人消息——十九年前,鸦岭镇发现大墓,省里的专家第一批到达,初步判断是南初国的大墓。后面几天,各地专家都来了。其中有个燕城来的女专家,来的时候还顶着巨大的肚子。为了研究,她就住在村里,每次吃完晚饭李翠枝在村口和其他小媳妇聊天时,都能看到这个专家和她丈夫从墓那边回来。
后来生产时,镇医院七个孕妇,就只有李翠枝和这个女专家,都是男孩。
那可是燕城来的专家!
李翠枝当时就想尽办法,联系了当时来村里研究的专家领队,辗转联系到这个女专家。
而刚刚!
警察告诉自己,女专家得到消息,就和丈夫连夜赶来,在路上出车祸去世了!
她们的孩子在自己家里,那自己的孩子就在她们家里。那可是燕城!燕城的专家!二十年前就那么气派,现在更不知道赚了多少钱。现在那两口子都死了,所有家产,都是自己儿子的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哪儿能做什么啊?!还是得他们——孩子的亲生父母,来接手孩子,照顾孩子!
想到电视上看到的大城市的气派生活,李翠枝眼睛都红了。她甚至没注意到床上的巫澄已经睁开眼,指使着巫玉婷:“快把我们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回家,去找你亲弟弟。”
巫玉婷本来也不想照顾这个弟弟,医院里的东西不多,现在也和李翠枝一样着急:“还收拾什么?不要了,等我们去a市找到我弟弟,都买新的。”
想到这个可能,两个人都乐得睁不开眼。
床上的巫澄忍住疼痛,认真观察周围。
房间很小,不知道是什么砖瓦,白得不像样子。那张床上的人还在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上去,好像不认识自己。
反而是刚进来的这两个女人,围着自己的床打转。
可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儿?
她们又是谁?
巫澄听到她们在说话,尽力忍住疼痛,想再听清楚一点。可不管他再怎么听,也只是听到她们在说话,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太傅教他读书时说过,南初开国后就以京都方言为主确定官话,入朝为官的官员学子,不少是从其他群县升上来的,没少因为听不懂官话闹出笑话。
难道自己现在也到了其他地方,这里的百姓都不说官话,所以自己才听不懂?
那自己说话他们可以听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