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窗照过来,巫澄躺在病床上,内心满是茫然。
李翠枝本就着急,想赶快回家,联系自己亲生儿子,现在看他不动,更是厌烦:“还躺着干嘛?等着让我伺候你?”
生了五个女儿,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儿子,可谓是一家人的心头肉。哪怕那时候家里没钱,李翠枝还是让儿子喝奶粉到三岁,从小到大不仅没让他做过农活,甚至没让他做过家务。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还是自己儿子,李翠枝一定也愿意伺候他,让他接着住院,甚至背已经成年的儿子回家。
可现在床上这个并不是自己儿子!
李翠枝指着床上巫澄的鼻子,咒骂:“死全家的造孽玩意,我怎么这么倒霉,养了你这么多年?!”
她越想越气不过,狠狠骂了巫澄一顿。
巫玉婷收拾好东西,现在着急回家找那个所谓在燕城很有钱的亲弟弟。所以虽然很喜欢听母亲骂这个便宜弟弟,也还是劝了一句:“回家再说,我们先回去,找我亲弟弟嘛。”
李翠枝这才压下火气,回头看巫玉婷:“那你去给他办出院手续。”
去办出院手续还需要交这么多天的治疗费用。
从小就伺候这个便宜弟弟,现在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亲生弟弟了,还要给他花钱。巫玉婷有些不情愿,但没敢违抗母亲,拿着自己的包,出去办出院手续。
这边,李翠枝看着床上的巫澄,催促:“起来啊!”
巫澄看着这个满脸厌恶不耐的女人,依旧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一直这么躺着,让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他努力操控沉重的身体,撑着手肘坐起来。
手背上的钝痛因为这个动作变成刺痛。
巫澄低头看过去,看到手背上粘着一块白布,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管状物从白布下面伸出来。手还和自己之前的手没什么两样,只是手背上青青紫紫,有红色从白布底下渗出来,好像流血了。
这是什么?受伤了吗?
巫澄蹙眉看着手背,忍不住又左右看。
可周围没有变化,依旧没有任何一个自己熟悉、认识的人。
这时,确定他们要出院的护士走进来,又问一句:“确定不治疗了?”
巫澄看着陌生人说听不懂的话,不知道如何作答。
旁边李翠枝就回答:“不治了。”
护士得到答案,干脆撕掉巫澄手上的胶条,拔掉留置针。
原本就渗血的针口因为粗暴的动作,流出更多血液,顺着手背往下滑。
巫澄闷哼一声。
护士把枕头丢到垃圾桶里,看巫澄手上的血痕,叫到:“擦一下,别把被子弄脏了!”
说完,才对上病人的脸。
和她想象中的穷凶极恶猥琐难缠不同。很苍白的一张脸,长卷睫毛下琥珀似的眼睛,含着浓浓水汽,好像极易碎的瓷器。
护士心下不忍,但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还是硬着心肠离开了。
那边李翠枝怕血液把被子弄脏要扣钱,赶紧抽出纸巾,胡乱把巫澄手上的血擦掉。她很用力,粗糙纸巾擦过手背的淤青,疼得巫澄胳膊无意识颤抖起来。
把血液擦干净,李翠枝又把他的衣服扔到床上:“换衣服,我们赶紧走。”
巫澄依旧听不懂,但看着被扔到床上的布料,大致猜出来这两块小小的布料,和其他人身上穿的是一样的。所以大概算是衣物?
他慢慢摸索着把衣服换上。
李翠枝看他磨磨唧唧穿衣服,心里烦躁,抱着胳膊在床尾骂。看他好不容易把衣服换好,就自顾自往前走。走出病房回头,才发现巫澄并没有跟上来。
她大步走回来,发现巫澄还坐在病床上,瞪大眼看墙上悬着的一副住院守则。
这个应该可以称之为衣物的东西布料粗糙,不是丝绸甚至不是棉麻,很闷热的贴在身上。
地上没有鞋,只有木屐一样的东西,可又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黑色的不知名东西,踩上去软软的。
巫澄也看到墙壁上悬着的字画,刚刚躺着的时候看不清,可现在坐起来,他仔细看过去,悚然发现,上面小小的方块字迹,明明应该是字,可绝大部分自己都不认识。和字体无关,就只是,不认识。
甚至因为绝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巫澄甚至没办法确定,现在这里的这个字,和自己知道的这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是否还是一样的。
如果说刚刚只是简单的惶恐。可现在发现就连字自己都认不得,巫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巫澄缓缓回头,对上折返回来、对自己破口大骂的李翠枝。
李翠枝骂着骂着,看到这个便宜儿子受惊猫崽子一样的眼神。
如果是三天前看到这个眼神,她一定心疼坏了,可现在知道这不是自己儿子,她只剩厌烦。
也懒得骂了,她上前抓住巫澄的胳膊:“赶紧走。别在这儿磨叽了。”
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力气很大,捏得巫澄胳膊疼。更重要的是,这个动作传达出来的浓浓不耐烦和轻视,让巫澄很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