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出门时, 时辰尚早,容娡乘车路过街边的商铺时,望见店家在卖酥酪, 起了兴致,便下车买了两碗。
买完后忽然想起谢玹并未跟来, 好在身旁跟着白蔻, 便将多出的那一碗给了她。
江东没有这种吃食, 来到洛阳后容娡尝过几回, 觉得还算可口。
然而如今谢玹不在, 她盘算着事, 心不在焉的吃着, 几口入腹,竟一时也没品出什么滋味。
那日离开成衣铺后,容娡避开谢玹,自榴红的层叠裙裾里摸出一块雕着“让尘”二字的玉佩。
她想起那位崔郎君当是崔氏的二公子崔让尘。当年血河之役后,崔让尘随父到过江南,应是同年幼的她见过面。
想来应是察觉到端倪,他才会留给她信物。如若她开口求救, 崔让尘不会坐视不管。而今日谢玹又恰好不曾跟来, 她的掣肘大大减轻, 有的是见机行事的机会。
只是事到临头,容娡莫名有些犹豫, 不知要不要开这个口了。
“娘子。”
正心神不宁着, 容娡听见白蔻唤她, 便放下调羹:“嗯?”
白蔻只说:“时辰不早了。”
容娡抬头看了眼天色, 想着回来时再买一碗带给谢玹,便起身往马车走, 白蔻则留在原地同店家结账。
只是没走几步,容娡忽然感觉耳边刮过一阵劲风,旋即一柄泛着寒光的剑横在她的脖颈前。
容娡几乎要吓丢了魂,不敢回头看,只哆哆嗦嗦唤:“白、白蔻——!”
剑刃压着她的皮肉下陷几分,随时能划破她的喉咙。
容娡大气不敢出一下,余光瞥见陆陆续续有蒙面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从房顶跳下来。瓦片稀里哗啦的砸落,他们踩着碎裂的瓦片,同谢玹拨给她的兵卫交手。
摊贩收了摊子拔腿便跑,街上的行人尖叫着四散,桌凳在打斗间被踹翻。
白蔻提着剑,试图上前救出容娡。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人数众多,白蔻尚未碰到她,便被人自背后砍了一刀,鲜血霎时染红了她半边身子。
容娡吓得惊叫一声,一颗心跳的如同擂鼓,默不作声攥紧了袖中的暗器:“白蔻!”
话还没说完脖颈便一痛,持剑挟持她的人终于自她身后冰冷地开口:“娘子莫怕,我等并非是来杀娘子的。”
容娡能感觉到利刃划破了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一种莫大的恐慌紧紧裹住了她。
她僵硬地瞥了眼剑刃,没有出声。
对方放松了些压在剑上的力道:“娘子挡了我们主公的路,主公不想伤人,只是想请娘子远离国师。待出了冀州城后,我们自会放了娘子。”
疼痛令容娡浑身绷紧,思绪转的飞快,但一时也没想明白她是挡了谁的路。
眼看着谢玹的手下伤势惨重,就算她反抗也无济于事,只得提心吊胆的被人推上马车。
车厢外,负伤的白蔻带着兵卫拖住大多数蒙面人的脚步。
刀剑铮鸣间,劫持容娡的那个蒙面人调转了马车的方向,马匹长咴一声,迈开四蹄,朝出城的方位奔去。
车轮碾过路面上的杂物,咯吱作响。马车驶的很快,车厢里的容娡被颠的晕头转向。
好在这贼人行动匆忙,约莫以为容娡是柔弱而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娘子,并未搜她的身。谢玹留给她的暗器,如今都完好无损的放在她身上。
容娡掐着手心,望着剧烈摇曳的帘帐,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并不怎么信这贼人的说辞,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权衡之下,悄然攥紧暗器,姑且静观其变。
—
谢玹带人赶往成衣铺,走的是近路,故而没有撞见主道上激烈的打斗。
掌柜娘子回答完谢玹的疑问,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他的神情。
谢玹似是正在垂眸沉思,半张面庞沐浴在日光里,然而清峻的眉宇间却好似覆着一层浓重的霜雪,神情冷的吓人,令人不寒而栗。
掌柜娘子从未见过如他这般俊美的男子。
她曾以为东家已是世间少有之姿,见过谢玹之后,方知何为谪仙之貌,往人面前一站,简直如同神祇下凡,俊美矜贵到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的心思。
但他神情太冷,掌柜娘子不敢多看,只匆匆瞥了两眼,便赶忙错开视线,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惹得贵人不悦。
谢玹命人去查容娡的去向后,便没再出声,成衣铺里霎时陷入令人不安的寂静中,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掌柜娘子正惴惴不安地揣摩时,门外忽然传来夹杂着惊呼的骚动。
浑身是血的白蔻翻身下马,疾步走近,跪到谢玹面前:“君上,属下无能,容娘子让人掳走了。”
她飞快而简要地叙述了当时的情形。
而谢玹听完后,睫羽轻颤,神情却稍有缓和。
他早就知道容娡买下的衣裙里藏着块玉佩,明白她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事,但他没有插手。本以为今日她忽然不见,是逃离了,听完白蔻的说辞后,方知并非他所猜想的那样。
眼下这种状况,去寻容娡显然要棘手的多,但知晓她并非蓄意逃离后,紧绷的心弦反而安定了些。
容娡身上有许多暗器,她又聪明的很,带走她的那个贼人绝不会伤到她分毫。
虽想到她不会有恙,但心中还是难免浮出焦灼。
她那样娇气,不知会不会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