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他们是东幽中人,是九州第一世家,过?惯了安逸平静,高高在上的生活。
记不清多久了,这是他们久违地感受到惶惶不安。
究竟是什么人来了?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司鹤引也?想?知道。
他起先以为来人正是寂烬渊那个大魔头,但这么久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此人身上有魔头的气息。
即便近千年未出现在九州,可仙门世家的每一个人,对?裴烬的气息都绝对?不会?陌生。
世家弟子记事起的第一件事,并?非学习如何引气入体,而是学会?如何辨认寂烬渊之下的那个杀神。
他的气息,他的招式,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他们此生中记住的第一件事情。
只是距离裴烬血饮九州实在过?去太久,见过?他的人大多都死?在昆吾刀下,再加上仙门世家凋敝,知道他长相的人便更少。
司鹤引也?从未亲眼见过?裴烬,只一张似是而非的画像,他不敢妄加断言。
可若此人不是裴烬,那他会?是谁?
司鹤引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几乎是同时,一抹凛冽劲风逼上他面门。
一片衣摆被整齐削落,飘扬而下。
司鹤引呼吸不稳,若非他方才条件反射侧了下身,此刻掉下去的就不是他的衣摆,而是他的一条手臂。
“反应倒是挺快,不错。”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声?音,那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似乎还?满意地鼓了鼓掌,笑?意盈盈。
话音微顿,他话锋微转,笑?意中逸散出令人胆寒的恶意,“别分心,否则下一次,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司鹤引在口?腔里尝到血腥气,他一言不发疾行遁走,并?非是受了多重的伤,而是他几乎咬碎牙根。
他分明是炼虚境的修士,本想?着无论如何,至少也?能同那人交手几个回合,却没想?到自?己全无还?击之力?,只能像现在这样被动?地抱头鼠窜。
甚至,司鹤引隐约觉得?,这也?是对?方故意放水,有意为之。
若那人想?要他的命,或许比杀陆鸿雪多少要多费点力?气,却也?多不了多少。
那人只是想?要欣赏他此刻狼狈丑态。
就像是在替温寒烟出气一般。
司鹤引眸光浮现几分厉色。
他猛然俯冲而下,双手掐诀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金光冲天而起,一端笼罩自?身护体,另一端如惊雷般朝着温寒烟席卷而去,高声?喝令:“抓住温寒烟!”
随着他话音,东幽精锐于虚空之中急停急转,如风中飘絮,狂云卷集,自?苍穹倾轧而下。
温寒烟不慌不忙单手挽了个剑花,长袖一扫,冷冷嗤笑?。
“找死?。”
逼近的东幽精锐还?未来得?及近身,便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轰然炸开,数十?上百人一瞬间消弭殆尽。
血雨簌簌落下,血雾弥散开来,湮没金光,将整片天地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温寒烟如今究竟是什么修为?!
在那一瞬间,司鹤引下意识去想?,若是换作是他,能不能做到温寒烟这样精准果断。
他竟然无法给自?己答案。
他又忍不住去想?,若是他同温寒烟交手,对?方这一击他能不能拦得?下。
这一次,他隐隐有了答案,却伴随着浓墨般的思绪不断往下沉。
不行,温寒烟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下!
司鹤引见势不妙,反手掐灭法阵撤退,一边跑一边捏碎传讯符,灵光四散,在他身前拼凑成一朵端方恢弘的九叶莲。
“老祖!”司鹤引边跑边道,“贼子自?恃修为甚高,高调闯山,死?伤弟子无数,欺我东幽无人——”
“恳请老祖出关,主持大局!”
温寒烟猛然抬眸,虚空震动?,天地仿佛在这一瞬颠倒,一股强横的力?量和威压瞬息之间铺陈开来。
一道金光洞穿天幕,从内探出一只手,仿佛将苍穹撕裂一道缝隙。
虚空破碎,紧接着,一道身影缓步自?内向外走出。
就在这道身影出现的那一瞬间,东幽众人整齐划一跪拜下去,以头抢地,不顾战况恭敬行大礼。
似乎对?此人的崇敬远高过?自?身性命之忧,又或者,他们无比坚信,此人出现之后,再也?无人能伤他们分毫。
司鹤引也?紧跟着行礼,身为东幽家主,他并?未跪拜,只倾身弯腰:“槐序老祖。”
他压下眼睫,在无人瞥见的角度,唇角浮现起一抹凉意。
无论来人究竟是谁,老祖既已被惊动?出关,他们绝对?难逃一死?。
然而等待良久,也?并?未等到老祖出手,更未等到什么惊惶求饶的动?静。
司鹤引心头一跳,一点点抬起头。
温寒烟也?在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她并?非东幽中人,没什么“不得?看的大不敬”,盯着浮空而立的那道身影。
这被称作“老祖”之人面容极其年轻,丹唇凤眸,肤色莹白,眉心一点朱砂,着一身反复浅金色锦袍,青丝并?未束起,顺着滑软衣料披散而下,衬得?五官愈发精致,简直面若好女。
东幽嫡子五官大多染着几分艳,温寒烟先前只知道司珏如是,如今见到这位东幽老祖,才知何谓真正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