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片刻,意识到涟绛在走神,于是不轻不重地往那淤青处摁了一下。
涟绛吃痛回神,嘶着气忍不住想抽回腿:“疼!”
观御先一步握住他的小腿,不让他后退分毫。
他在观御黑沉沉的目光里难过地点头:“我知道错了。”
“待会儿见到她,记得先赔礼道歉。”观御明白他只知英婳不喜红色,并不知背后缘由,为此势必会自责好几日,便没再斥责。
“好。”涟绛探手抓观御的胳膊,怀疑观御是故意教训他的,不然做什么要那么大力?
他疼得五官扭曲,咬牙商量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若是没事就先回去,过会儿我自己去天门就行。”
闻言,观御只是撩起眼皮草草瞥他一眼,并未将玉骨膏递给他,但手上力道柔和许多,嘱咐道:“到人间后万事小心。别轻易在人族面前显露原形,也别轻信他人。”
微凉的指腹带着乳白色的药膏轻蹭过红肿的膝盖,轻微的疼里平白生出几分痒意。
这些痒让涟绛本能地想躲,奈何脚腕还被人攥着,于是这点微小的挣扎显得不痛不痒。他盯着观御骨节分明的手,神情微恼:“你就那么希望我去人间?”
那只掌心略有薄茧的手顿住,涟绛呼吸也跟着一滞。
他忽然不愿意听到这个问题的回答。
观御说“是”也好,“不是”也罢,总归这一趟去人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努力地改变过,甚至为此不惜惹恼英婳,但结果不尽如人意,两败俱伤。
可是观御没做出二选一的回答。他只是合上玉骨膏的盖子,并将玉骨膏扔进涟绛怀里,神色平静地说:“叹花堂带弟子下凡历练往往是三年。”
涟绛微怔,隐约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心里生出隐秘的期待。
观御微微倾身,漆黑的眸子里照出面前人欲盖弥彰的雀跃的神情。他屈着指弯轻碰涟绛的眼角,格外认真地说:“三个月后我会去人间找你。”
涟绛陷在他的眼睛里,心跳飞快,呆呆地应声:“哦。”
这傻狐狸......
观御直起身子,脸上有无奈的笑意。他再次提醒道:“日后别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涟绛欲言又止,纠结之下咽下嘴边的话,乖乖点头说,“以后不会了。”
观御颔首,复又叮嘱几句。
但他一面说,涟绛便一面敷衍地应声,不知听进去多少。
直到他转身欲走,涟绛才聚起精神,张口叫住他:“观御!”
观御驻足回头,只见涟绛匆忙地下榻,但红肿的膝弯难以打直,于是趔趄着险些摔倒,好在及时扶住床架才免于一难。
“观御......”涟绛定定地看着他,想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愿意下界寻我,为什么明知是我耍诡计故意惹恼英婳仙师,却还不分是非黑白地维护我……可是对上他平静如冬日结冰的湖面的眼睛,这些话便堵在心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化为轻飘飘一句“你也小心”。
“会的。”观御颔首,月行便送他离开水中月。
涟绛揣着玉骨膏,一想到好几个月见不到观御便觉得难受。他不想再惹英婳动怒,于是不等月行回来便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南天门走。
另一边,直到离居室远了,月行才斗胆发问:“殿下,那桃山喜宴一事……”
观御垂眸:“等涟绛走后,带羽族帝姬来见我。”
“是,”月行应下,临告退前倏然驻足,“那狼族这边?”
“去查查容殊。”
羽族不善刀枪剑戟,若狼族只是为了吞并羽族,随便寻个由头发兵便是,根本无需这般大费周章地与羽族联姻。他们的目的,并非是羽族,而是——
观御缓缓抬眼,指腹自袖里那把匕首上摩挲而过:“客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