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下的众人手握金条,静静听着。
“你们心中有很多疑惑。为什么我们要和赤河部打交道?赤河部手上不是沾满了我们的血吗?我们的手上不也沾满了赤河部部众的血吗?为什么我们现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心安理得做着赤河部的客人?”
“我会诚实地告诉你们——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对你们有任何隐瞒。”
“因为赤河部能替我们赎回沦陷荒原的战友。”
“因为赤河部能够保证我们运走这批黄金。”
“因为赤河部愿意卖给我们战马、羊毛,因为赤河部愿意购买我们的铁器、矿产。”
“一言以蔽之,是因为与赤河部的往来,能够使我们发展壮大。”
温特斯扫过每名部下的面孔,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他深深吸气,背靠万丈朝阳,第一次向众人、向部下、向天地直抒胸臆、袒露雄心:“战争不会结束,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夺取铁峰郡不是胜利,夺取铁峰郡远远称不上胜利。”
“新垦地军团、军政府、诸王堡,他们不会容忍我们的存在。早晚有一天,围剿的军队会再次出现。只是下一次,他们会吸取教训,他们会准备的更加充分。”
“所以我们要壮大,我们要生长,我们要拼命地吮吸每一口乳液、吸收每一滴养分,哪怕养分、乳液来自我们的敌人!哪怕他们的手上沾满我们的血!”
温特斯狠狠一拳砸在马车上,车板应声断裂。他没有使用法术增幅,但是在众人听来,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如同狂风咆哮。
温特斯()
平复呼吸,忽然抬头质问:“我们为什么而战?”
“为您而战!”皮埃尔毫不犹疑回答。
“我不要你们为我而战!”温特斯厉声大喝,这一次他不由自主使用了扩音术,怒吼震动山谷:“我、你们、我们——我们是为了生存的权力而战!我们是为了公平而战!我们是在为了正义而战!”
“我们不得不战斗,因为不战斗就要饿死!我们也不能投降!因为投降会被送上绞架!”
“帕拉图共和国把我们像垃圾一样丢弃掉,丝毫不在乎我们为她付出的鲜血和牺牲。我们尽了我们那一份责任,但是帕拉图共和国没有尽到她那一份责任!”
“得到权力的人为了一己私欲肆意涂改普通人的命运,连生命也被当成消耗品,被浪费在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毫无用途的地方!”
“这是在践踏人世间所有的公平和正义!违背了这个共和国、这个联盟建立时许下的每个承诺!辜负了为这个共和国、这个联盟付出鲜血的每一名烈士!”
“我留在帕拉图,就是因为我看不惯!就是因为我忍不了!就是因为我咽不下!就是因为老元帅建立的国度不该是这样!”
“我不知道公平和正义真正降临人间时是什么样,但绝对不是帕拉图今天的样子。所以铁峰郡不是终点,白山郡、沃涅郡、枫石城、新垦地……我们要继续扩张、继续征服、继续夺取权力,直到将旧的世界毁灭,直到新的世界诞生。”
山谷重新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皮埃尔问:“那在新垦地之后呢?”
“然后是江北行省、西林行省。”温特斯昂首回答:“然后是帕拉图!”
现场寂静无声,对于马车周围很多人而言,新垦地已经很大了,帕拉图更是大的超乎想象。很多人此前甚至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
皮埃尔沉默片刻,紧紧盯着温特斯,沉声问:“帕拉图之后呢?”
温特斯露出笑意,接下来的目标对于温特斯也太过遥远,遥远到希望渺茫,但他的回答坚定如同誓言:“然后是维内塔!联省!蒙塔!瓦恩!然后是诸共和国!”
温特斯不知道他的部下们此刻心中的所思所想,对于他而言,这也是一个奇妙的时刻。
因为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第一次分享了埋藏最深的欲望、野心、愿景、壮志……怎么描述都好。
那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空泛的、难以实现的目标——至少温特斯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他把这个愿望分享给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并不指望每个人都能接受。
“我不会强迫你们与我并肩作战。”温特斯说:“任何想要离开的人,都可以带着金条离开。”
没有人说话。皮埃尔向前走了几步,把金条放回了马车。其他人跟着皮埃尔,一个接一个把金条放回马车。
两千两百一十七块金条静静躺在车厢底,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瓦希卡和皮埃尔的帐篷]
休息的时候,瓦希卡还是迷迷糊糊的,他困惑地问皮埃尔:“新世界到底啥样呀?”
“不知道。”皮埃尔直接往毛毯一倒,闭眼睡觉:“比旧的好就行。”
[温特斯和卡曼的帐篷]
“没有人能拯救世界,蒙塔涅先生。”卡曼拨弄着营火:“那是主的权柄。”
“我像是要拯救世界吗?”温特斯啜饮马奶:“或许毁灭世界我更擅长一些。”
[安娜的帐篷]
安娜久久凝视着画板,始终没有动笔。
在温特斯带领部下忙着将金人熔成金条的时候,一支车队抵达了大角河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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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铁峰的轮廓逐渐显现。
“[赫德语]叫醒奴隶,派出使节。”护送车队的红翎羽吩咐侍卫,他眯着眼睛眺望远处的孤峰:“[赫德语]对岸就是‘铁峰郡"。”
曾经沦为赫德人奴隶的远征军俘虏,终于回到了帕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