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原始森林里,两个特尔敦人结伴逃亡。
他们不敢生火,也不敢休息。遮天蔽日的树冠令他们无从辨别方向&ash;&ash;方向其实已经不重要,活路才重要。
然而他们还是被追上了,猎犬循着气味而来,十几个农夫围上了他们。
黄昏时分,农夫们回到了村庄,两枚首级以及其他从蛮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用树枝担着。
他们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先去了村公所。
木柴在炉膛噼啪作响,一墙之外就是天寒地冻的冬天,村公所里却暖洋洋的。
一个显然不是农民的中年男人检查过两枚首级,皱起眉头,问:没有头盔、盔甲或是其他东西吗?
为首的农夫脸颊冻得满是红血丝,局促地回答:没有,帽子行吗?还有耳环?
中年男人咂了咂嘴,转身继续烤火,只给农夫们一个侧脸:那可不行,没有证物,谁知道这究竟是蛮子的脑袋,还是你们从什么地方偷割回来的?
另一名高个儿农夫瞬间火冒三丈:你说啥?这咋可能是我们偷割回来的嘛?咱的人哪有长这样的嘛!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并不搭话,甚至不拿正眼看对方。
坐在房间角落的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站起身,手已经扶上剑柄。
高个儿农夫不吭声了。
为首的农夫沉默半晌,艰难开口:那你说咋办?
这种不知真假的首级中年男人停顿片刻,吐出一个数目。
多少?高个儿农夫一下子就急了:一枚蛮子首级可是值一大块地的!你给多少?
你听清楚了,不需要我重复。中年男人两手一摊,态度明确&ash;&ash;爱卖不卖。
农夫们气愤不已,不想答应,也没办法离开。
直到一位平素少言寡语的结实农夫蓦地开口:就这样吧,家里还在等着我拿面粉回去。
结实农夫平静地反问:咱们还能奢求什么呢?
交易达成了,款项以面粉的形式支付。
中年男人终究还是没能按下内心的得意,看着农夫接过面粉,他忍不住笑道:嗨,也别觉得[脑袋]就是[地],谁知道叛军还能在铁峰郡站多久?要是叛军明天就垮台,你们这脑袋不就砸手里了吗?你们说对不对?
这话看似是宽慰,实则是用伤口撒盐的方式炫耀。
农夫们默默接过面粉,无言地离开镇公所。
他们就在门外把面粉和蛮人的衣服、靴子分了。衣物给了家里还没断顿的农夫,带着猎犬的农夫额外分得一份。
梅萨挂了彩。结实农夫轻声嘱咐:也给他多分一份。
大家对此无异议,高个儿农夫问:你要什么,爸爸?
结实农夫拿了半袋面粉,还有一把弯刀。
[注:这里的爸爸是对年长男性的一种亲昵尊称]
于是几人各自回家&ash;&ash;而这一切都碰巧被几名路过的骑手看在眼里。
推开家门,结实农夫的面庞才浮现几分笑意。
他揉了揉儿子和女儿细软的头发,把面粉交给妻子,然后找出一块磨刀石,就在后院磨起刀来。
无论您要做什么。一名年轻男子站在院门外:请不要去。
结实农夫先是一惊,然后不动声色握住弯刀,反问:你又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年轻男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耐心解释道:那两人都是好手,光靠你不行光靠兵器也不行。
你是谁?
这次轮到年轻男子陷入沉默()
。
女儿跑出屋子,扑进结实农夫怀里。结实农夫抱住女儿,稍微一走神,年轻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怎么啦?结实农夫问女儿。
妈妈说有人在门外留下两个袋子。女孩奶声回答:妈妈让我找爸爸去看看。
中年男人有问必答、态度恭敬,甚至都不需要温特斯亮明身份。
事情很简单,中年男人来自热沃丹,到此地是为收购首级。
在铁峰郡,蛮人首级已经成为一种可交易的商品。
中年男人在城镇竞争不过同行,所以抢先来到尚无人注意的乡村地区&ash;&ash;显然,嗅到金币气味的投机者可不止他一个。
小玩家从民兵、农夫处购入首级,但不会留着等变现,而是转手卖给大玩家。
大玩家则是在豪赌,赌蒙塔涅保民官不会违背承诺,赌铁峰郡未来的命运。
温特斯一行路过小村庄歇马,意外撞见了这样一幕。
夏尔气得咬牙切齿:仗还没打完呢!怎么就会有这种人!到头来,竟是便宜了他们?
随行的其他几人同样义愤填膺,唯独温特斯沉思不语。
见温特斯不说话,夏尔以为是哥哥不便开口。他解下马刀,恨恨地说:我去教训教训那个家伙!
教训他们&ash;&ash;以什么理由?温特斯叫住了夏尔:郡政府没有规定过首级不允许交易。
夏尔一怔,大声回答:看不过眼!
温特斯慢慢整理思绪:杀光投机者,挨饿的人就不会再继续挨饿?不,恐怕是断掉了他们最后一条活路。首级买卖反而让某些人把藏着的粮食都拿了出来,使更多的粮食流进市面。
夏尔几人似懂非懂的听着。
稍晚些时候,温特斯一行人在村外扎营。
夏尔则带着温特斯的密信原路折返,连夜赶回圣克镇。
安娜发现圣克镇已经彻彻底底变了模样。
前几次路过圣克镇的时候,这里只是寻常的乡村小镇:两条街道、几排房屋、一些人家,宁静又普通。
现在的圣克镇则完全是一座军营:土地变得泥泞而肮脏,到处都是携带武器的疲倦男人,污言秽语和鸡鸣犬吠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