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林管事家时,已是傍晚时分。
赵昂有些狼狈地走在长街上,回想起先前那些闻讯赶来,当着他这外人大吵大闹,要分割家产的姬妾和她们所生的子女,以及林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他不由地在心底为林管事默哀三秒钟,想来他泉下有知,此刻定然也会抓心挠肺,后悔从前吧。
“如今看来林夫人膝下无子,娘家又没有依靠,势单力薄,怕是挡不住那些铁了心要分家的姬妾了,运气好下半生能得个衣食无忧,运气不好,那可就…”
他脚步一顿,旋即哑然失笑:“过得好,过得不好,活还是死,都是他自己的命,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答应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
“接下来,就该忙‘张魁"的事情了。”想起张魁嘱托的事情,他心里默默盘算一番,之后选了一处酒楼饱餐一顿,接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
翌日一大早,他睡醒后收拾一番,过早后,先去牙行雇人把自家那小院收拾一番,接着就直奔内城的靖妖司衙门。
一墙之隔,恍若两个世界,相比繁华热闹的外城,吸纳了一郡精华的江宁内城却是更上了一个层次,过了门洞,便是一条可容六车并行的大道,两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是隆冬时分,却是绿树成荫,奇花争艳,街巷干净敞阔,商铺林立,门脸精致典雅,繁华却不喧嚣。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身上皆是绫罗绸缎,名贵皮草,穿金戴玉,身后更有仆从护卫跟随,一个个红光满面,意气风发,透着逼人的富贵气息。
反倒是赵昂此刻打扮朴素,身姿雄阔,满脸凶相,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伐气息,和周围安逸舒宁的环境格格不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赵昂被看得有些不耐,尤其是被一个书生打扮,玉面风流的男子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后,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瞪了回去:“看什么看,羡慕老子比你雄壮吗?”
“你…你…有辱斯文!”这书生面皮一红,手中玉骨香扇颠颤颤地指着赵昂,“这内城岂是你等粗鄙之辈能来的!”
“嘁,大冷天的还拿把扇子扇风,真是娘炮一个,有本事跟老子动手试试?”赵昂居高临下地撇了撇嘴,一句话就怼得那书生狼狈连退,随后他眼眉一挑,朝跟在书生边上的那名披着狐裘,薄施粉黛,秀眉如弯柳的少妇看了眼,与她秋水般的眸子对了个正着,意有所指道,“一看就是个不顶用的银样镴枪头。”
说完,也不管勃然色变的书生和他那眼含幽怨的娇妻,赵昂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远远地还能听见那书生的无能怒骂和她妻子的小声劝慰。
“这内城的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上也不过如此嘛。”
大半个时辰后,在内城大概逛了一圈的赵昂就来到了东城区一片恢宏森严的黑色建筑群前,这便是靖妖司在江宁郡的衙门所在,占据了小半个东城区。
按照张魁交代的步骤,赵昂没有在门口停留,脚步自然地穿过大门,就朝里面走去,只是他不理人,值守的两名靖妖司校尉却认出了他。
左边那个鼻梁上有道疤痕的瘦高男子在认出他后,笑呵呵地开口:“啧,张老三,看你黑头黑脸的,任务失败了吧?”
另一名身量敦实的中年男子见状神色一沉,跟着出声:“林坤和伍氏兄弟都没跟着,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这两人是谁,好像和张魁很熟的样子,不过张魁没有和我说过…”赵昂心头一动,转头看了二人一眼,脸上现出一副悲痛之色,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脚步匆匆地离去。
走得老远,依然还能听见身后二人的交谈声——
“看来林坤和伍氏兄弟真的遭难了…那张老三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