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后又直接求见了晋王杨吉,在一番言论被刚刚快马从京城送到晋阳王府的那份有关朝廷庙堂动向的信纸证实之后,杨吉对此人佩服得投地。无论是“朝廷意图在东台而非北奴”,还是“此番春闱,恩科必有北地世家半数”,都被白纸黑字一一证实之时,杨吉也不禁懊恼,有一前若是此人能来,这天下是不是还真的就归自己的错觉。
“殿下,此善坊不过是个开始,惠不及百姓,实难让其从命,殿下与其将这些拱手让与朝廷,让朝廷来做这个大圣人,为何不趁如今朝廷还未收回恩田,自己将半数恩田分与百姓,另外半数还与世家?”
这话要是换从前有人来贺杨吉说,指不定就会被乱刀砍死,毕竟朝廷给了三万人的饷银,自己却实际上要供私军,断了财路银子,哪里还能有什么宏图大业可言。但如今的情形下,杨吉只是面色微微低沉,好似应了,继续问道:“还有呢?”
“殿下先前的各营旧部,可以用修缮河道之名重新召集起来,殿下自己出银子替朝廷治浊水河道,朝廷总没有回绝的道理,放到百姓这里来,此乃善政,也挑不出殿下的错处”
“这要多久?本王的晋王府就算是金山银山,搬空了怎么办?”
“只需一年,待朝廷大军北伐,藩王远在数千里之外,长安空虚,必可一击即中,如今的殿下只需外联北奴,渤海,高丽,以及辽北各部,引以为援,拖住北伐的数十万大军,许之待大事既定,将河西,燕云十六州,辽东道用以做回礼,怎会不为殿下之援?”
这一策,很毒,更毒的却还在下面。
“另外,待北伐之日,殿下就将浊水晋阳一处的河道决堤,先动摇军心,再借此大军悉数诏回,用陛下密诏,请殿下回京清君侧之名出兵长安,不过数百里,长安空虚,且易攻难守,只需十日,天下可定!”
从杨吉脸上,没有瞧出有什么兴奋,反而是生了一些退却之意。
“可若事败?就是到了下面,将大宁半壁江山拱手于人,父皇都不会原谅本王”
“敢问殿下,先帝北宁起兵之时,可曾料到会一路势如破竹直取长安?可曾料到会有事败之日?”
见杨吉未答,这中年儒士又说了一句,让杨吉彻底狠了下心。
“再问殿下,北宁和晋阳,谁离长安更近?殿下乃太祖高皇帝血脉,天下正统,登上帝位,只需隐忍,兴兵北伐,取回河西,燕云,辽东,又有何不可!成大事者,岂能以一城一地之得失而妄论!”
杨吉眼神里这才有了两分不同。
今日的这晋王府花园里,这个中年儒士,便是刚刚还俗的纳兰瑜,他的确想让天下倾覆,不过他眼里,重整河山的人绝不是这个注定不能成事的杨吉,而该是杨泰。
当这把晋阳的刀,刺向长安,那长安城里能挡下的人,才配做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