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之地的临湖城外,今日有一白衣仗剑的侠客牵着一匹白马入城。
原本铁了心要往北地看雄关万千,连城万里的李易,在碰上了一位好像是刚刚还俗的清收僧人之后又改换马头南下定南卫。
还有意避开自己入京时的横岭蜀道与渝州城,天下名川太多,走得重复了,那日后能走的路就少了一些。
对那位姓纳兰的文士,或者应该叫还俗的无藏大师,李易是打心底佩服的。
素来爱结交江湖人士的他头次遇见了比自己能侃的人,说蜀道之险,他可以细细将来一路的山川湖海,民俗风气。说奇门之难,他可以将两张细叶而卜八卦,料事如神。说天下之盛,他能自宰辅的新政,谈到边天下郡县何处为利,何处为害。说兵家之恶,他更是如数家珍。
讲儒门典籍,他说孔荀旧里的临淄学宫不过如此,所谓儒家三千贤人三千册,万载风流独此门是自夸之意,只敢在明君手里借力粉饰一个盛世。而不敢在乱世里自开一番气象,辅佐君王定鼎天下,只能做天子家奴。
讲道家无为,他说无为方是大有为,李家的真言,张家的真道,但使天下不错看,便可知唯有这道门是真的在诵经,唯有这道门是真的在护万家,也只有这道门方会乱世下山。所谓无稽古怪之谈,不过是掩人耳目辱道门的一种龌龊手段。
讲佛门经律,他更是不屑一顾,“真通佛祖之经者,天下僧人千不足一”,本以为他是不通真经方才如此狂悖,可到大乘佛法何小乘佛法的几本经书被他直接取了精华,字字诛心念出之时,便彻底折服。
李易平生自负,从未如此轻易的为一个人所钦佩至此,一道饮酒为乐几日,身上万金早已在出蜀不足数百里时散尽,从来都是靠旁人慕名接济走下去的他,头次主动做起了别人的接济之人。
因为他说,北面要明年方才热闹,要见盛景,如今该下江南,他便决意改道南下。因为他说,自临湖而下,观云梦大泽,见洞庭湖色,自春夏长河而一路东去,不必停留,直往平海卫,或可遇此生最盛之景。
他便先下了湘地,再打算来此东返。李易对他不是没有好奇,为什么一个做过僧人的他最瞧不起佛门,又为何就此还俗。为什么一个负天下难寻之才,却又入了僧门,而不出仕途,在庙堂里翻云覆雨,为帝王谋一代之盛世,为百姓谋一个千秋之福,也为自己谋一身万世之名。
当然,他也好奇为什么这个瞧着一贫如洗的还俗僧人,身边要带着那样一位武艺远在自己之上,还生得极为貌美的女护卫。
这护卫,是女子便算了,怎么还如此年轻,同一类女子里,好像只有当初北返路上楚王身边那位月姑娘可以与之较一番高低。
来了三湘之地,自然要到临湖城里瞧上一瞧。
腹中空空的李易入城之后,便发觉颇有贤王之名的湘王殿下是名副其实,而非儒生空有赞誉。
临湖城中商肆沿途盛景,百姓衣着谈吐都在自己走过的地方当中独成一档。
随便走进一家临街的茶肆点心铺,李易将剑放在桌上继而坐下。自己用茶壶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过后,方才对着小二吩咐道:
“小哥,一壶酒,一笼清包,一碟咸菜,一盘花生米”
“客官,您这大清早的饮酒,不宜吧,小店这清包可是用的有养身山药做饵,可补气,这一饮酒,不就淡了嘛”
头次遇见一个有生意不做的小二,行走江湖的李易也是头次遇到,还刻意看了看不远处的老板,对这好像并未觉得不妥。就以为是他们害怕自己银子不够,急着解释道:
“小哥,我虽是江湖人士,可也绝非凶害强取之人,尽管上酒”
从腰间取了几颗碎()
银,放在桌上问来:“你瞧瞧,这些个够不够付你家的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