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薛老爷勤快,愿意跑这一趟。
使力气的活儿怕啥,用完了力气,睡一觉第二日还有劲儿!
秋风瑟瑟吹来,带着一分刺骨的寒冷,小路两边高大的树木开始落叶,风一出来,零星那几片枯叶似在眷恋着高树,它们在枝头抖动依恋了一番,最后,还是无奈地辞别而落。
薛贤礼走在路上,听到了一阵哭声。
婴孩的声音很弱,像小猫崽一样,哭一阵,歇一阵,应和着风声,哭音越来越薄弱,让听到的人揪心不已。
薛贤礼也不例外。
“在哪儿呢?在哪儿哭呢?”寻了好一通,他终于在一棵老桑树下的草堆里寻到了一个婴孩。
深秋初冬的时节,婴孩只裹着层薄薄的布,遮不了严寒,冻得连嘴唇都有些泛紫。
万幸的是,树叶落了厚厚一层在她周围,给了她些许的温暖,这才让着小小的生命撑到了最后,等到了旁人瞧到她。
“哎哟哎哟!小可怜儿~莫哭莫哭,伯伯来抱你了……”
“谁这么心狠啊,竟将这么小的孩子扔在这里了!”薛贤礼丢了扁担箩筐,两步上前,扒开了上头的枯叶,将那气息微薄的襁褓抱了起来。
左右瞧了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外的,这不单单是要将孩子冻死,还想着让孩子给野狼和豺豹叼走,半分活路都没留啊。
大抵人年轻的时候,见过的险恶之事少,还带着热血和天真,心肠也更软一些,
潘垚瞧到,此时的薛贤礼便是如此。
起码,在捡到还是小婴孩的薛宁时候,他数落抛弃了薛宁的父母,还有抱着薛宁哄的心,是真心的。
更甚至,他想救薛宁的那一颗心,也是真……
……
小婴孩被冻得太久了,气息很弱,薛贤礼想了想,将小孩贴着自己的肚皮藏着,那凉度冻得他自己都打了个哆嗦。
担着箩筐一路疾走,为的便是寻到一处屋宅,给这可怜孩子讨一口热米汤喝喝。
可惜,热米汤还未讨到,薛贤礼先碰到了一个人。
黄昏时分,落日是橙黄色的,带着几分暖,却在秋风萧瑟地卷着枯叶扫过黄泥地时,添几分末途的萧索。
前方的路上来了一顶火红鎏金的轿子,迎面相碰。
只见四女抬轿,面容姣好,轿子上有一颗晕着浅光的大宝珠,珠帘垂坠,将里头的紫砂女子面容遮掩,只香风阵阵,朦胧中能见她手肘撑着那风鬟雾鬓的发,有几分慵懒。
薛贤礼担着生丝,两方交错而过时,他贴着路边走,避着这一瞧便是不凡人物的轿子。
唯恐一个不甚,自己就冲撞了人去。
平头百姓的,没钱又没势的,凡事躲着点就是妥当,这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等等——”在交错而过的时候,轿子上的人喊了停。
令行禁止一般,抬轿的四人停了轿子,静静立在那儿一声不吭,面上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薛贤礼有些惶恐,脚步也停了停,转头瞧了过来,迟疑了下,问道。
“姑娘——姑娘你是在叫在下吗?”
“有趣,这气息、这姿容、这命格……倒是当真合适。”只听里头一声轻笑,声音悦耳空灵,有如山间的百灵一般,下一刻,轿子的珠帘被撩动,里头有一女子探出头。
薛贤礼都惊艳了下,瞧着人的目光发呆发愣。
没法子,虽然娶了媳妇,可好容貌谁不爱瞧?
瞧瞧又不犯事儿!
媳妇要是拈酸吃醋了,那是她不懂事,瞎猜忌!他可是在外头辛苦养家的。
尤其是,眼前这人着实是一副好容貌,好身段,气质更是好!
只见粉面桃腮,虽然眼距宽了一些,气质也清冷了一些,可那火红鎏金的轿子和珠帘的映衬下,将眼前这人映衬出了几分贵气。
薛贤礼心下有些激动。
难道,他这是要遇到贵人了?
女子瞧了薛贤礼一眼,视线从他胸口处团着的孩子,瞧到了他担着的两筐生丝,眼里有了满意。
“合适,实在是太合适了!捡着的姑娘、养蚕人家……”她思忖了几句,面上有饶有兴致的色彩。
接着,她也不管薛贤礼发懵和不解,喊了人便让他在一旁等着,径自拿了笔,又拿了搁在一旁本就写了大半的书,快速地落笔,一气呵成。
仿佛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一般,下笔有如神助,只须臾的时间,那半成品的书便写到了最后一页。
“给,送你了。”落了最后一笔,女子满意地喟叹,朝书上一吹气,瞬间,那本该再等些时候干涸的墨渍,转瞬便干透。
“给我的?”薛贤礼不解。
他瞪着一双牛眼,在女子笑着点头时,局促地将手往身上拍了拍,确定没有脏污了,这才双手接过。
美人给的东西,一定要好好地接着。
更何况,这美人通身气派,瞧过去就不似寻常人。
“好了,十八年后我会再来寻你,还望那时,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