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天冷, 夜里寒潮来袭,悄无声息。
潘垚一早起来,推开窗户, 只见外头一片的白, 树梢, 屋顶,半黄半绿的青草堆上……处处都结了一层冰晶, 清晨阳光下折射着剔透的光。
“啊, 落霜了!”
空气里有好闻的味道, 冰凌凌的,深吸一口,能从鼻子冻到肺里。
潘垚喜欢这种味道。
周爱红正在院子里忙, 转过头就见潘垚推着窗户, 小鼻子冻得红红的还在那儿吸气,当下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了,再吸下去就得流鼻涕了!”
潘垚嘿嘿一笑,穿了毛衣和袄子, 从房间跑到院子里, 挨着周爱红,亲昵道,“妈,我帮你啊。”
“不用, 回头衣裳弄脏了。”周爱红瞧了一眼,又道。
“今天不是考试吗?快去吃饭, 让你爸爸早点送你去学校,咱们还能再背背课文,抱抱佛脚。”
“对了, 铅笔削了没,记得多削两个,书包也再检查下,东西别忘了带,考试时候认真地写……”
“恩恩,都准备妥了,铅笔是爸爸昨晚帮我削的。”
潘垚笑吟吟,坐着院子的小杌凳上,还一晃一晃的。
凳子是潘三金拿边角木料做的,和一般的小凳子不一样,下头多了一块翘板。
潘垚特别喜欢这个,磨着潘三金答应,说是过两天得空了,再给她做个小马的造型。
到时,小木马摇摇,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消磨冬日懒懒的时光。
今儿是期末考,像寻常的爸妈一样,周爱红一边拿着锄头刮着锅灰,一边唠叨着,两人说着家常话。
偶尔几道寒风卷着枯叶吹来,伴随着锄头刮锅灰的咯吱声,潘垚抬头瞧天上,只觉得今儿的天气真好。
太阳暖呼呼的,晒得人的心都软软的。
周爱红将刮好的锅拎起,地上留下一圈的黑锅灰。
进厨房之前,她不忘交代潘垚,“这锅灰不能跨,就搁那儿让风吹没,知道吧。”
“哎。”潘垚应下。
在芭蕉村里,有锅灰不能跨的说法,尤其是小孩子,说是跨了会脸黑,潘垚不信这个,不过,既然妈妈交代了,她就当个听话的小孩呗。
……
今儿是潘三金送潘垚去学校。
冬风呼呼吹来,压得路上半黄的草木都弯了腰,潘垚戴着帽子手套,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头。
坐在潘三金自行车的后座上,她不忘将脚丫子翘高。
潘三金一边蹬车轮,一边道。
“盘盘,今儿认真考试,明天爸爸带你去市里玩,咱们就去瞧你阿妈说的那什么,马戏团!”
“真的?”潘垚张大眼睛,“咱们一起去?妈妈呢?她去不去?”
“也去也去。”潘三金乐呵呵,“老仙儿要是想去,就也一起去。”
“爸爸买了相机,咱们一起去瞧马戏,还要去公园,多拍一些照片,以后啊,爸爸还要和你一道去坐绿皮火车。”
“您还记得绿皮火车呀。”潘垚欢快地笑了一声。
“记得,那铁定不能忘。”潘三金乐呵呵道。
耳畔是冬风阵阵,车后座上载着欢快的小姑娘。
前些日子吃席,一家三口一道出门,不单单潘垚高兴,潘三金和周爱红也高兴,两人瞧着潘垚,突然惊觉,短短一年多时间,小姑娘便变了许多。
他们日日和小孩子在一起,变化都瞧不出来,冷不丁察觉时,只叹光阴似箭。
也许只是不经意间,时间就偷偷地溜走了,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间。
都道韶光易逝,光阴一去不复返。
等孩子大了,他们也老了。
这时候多陪陪孩子,留一些照片,等孩子长大了,他们拿出相册瞧一瞧,还能记得那快乐的时光。
那样多美,好像能将时光定格。
因此,前些日子去城里收租的时候,在百货商场里,潘三金咬了咬牙,买了个相机,还买了好几个胶卷和相册,打算空了闲了,也得带着潘垚去耍一耍。
到了学校门口,跳下车的时候,潘垚还转过了身来。
她调皮地敬了个礼,眉眼盈着笑意,道,“组织放心,保准好好考!”
“哈哈,”潘三金被逗得一乐,摆手道,“成了,快进去吧,今晚自己回去,爸爸没那么快下班。”
“好。”潘垚冲潘三金又是一笑,这才随着人流进了校园。
……
冬日天冷,a市靠近南方,很少有雪,这时候比较早,空气中还有雾。
薄雾拢在学校门口的白玉兰树上,只见叶子枯黄,叶片稀疏地点缀在挺拔朝天的枝丫上,自有一股疏朗的气度。
虽然还早,小卖部却热闹。
从一年级到六年级,身高不等的小萝卜头扒拉着那玻璃面的柜子,瞧里头的东西,末了,还吞了吞唾沫,从兜里掏出几个钢镚,囔囔着,“老板,给我来俩果丹皮。”
人不大,气势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