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 冬风阵阵。
下山之前,潘垚又回头瞧了一眼这山林,只见夜幕下,遮天蔽日的大榕树泛着绿幽幽的光, 清风徐来, 如华盖的绿叶摇摆, 像一团绿色的云海。
潘垚提着灯走在前头,没有说话。
阿大背着翁志仙。
它本就沉默,小主人不出声时, 它便默默地跟在小主人身后,像一道影子, 无声无息。
再加上面容普通, 别人更容易忽视它。
这也是剪纸成兵中,小兵的一个特质。
想着大榕树, 连话多的翁志仙都沉默了。
心里沉甸甸的,像那柔软的棉花吸了水一般。
无数的景在往后退,走过山脚,山风摇摆, 小山坳那儿,灰白的落帚草一丛丛, 小元村村口, 高大的柿子树舒展枝丫……
只片刻时间, 一行人便回到了翁家。
翁家还是热闹忙碌模样, 潘三金和周爱红被翁老太招待, 正在吃待客的太平线面。
“盘盘,来,阿婆也给你泡了一碗, 快尝尝,老番鸭的汤做汤底,香着呢。”
才听到木梯咚咚作响,潘三金便迎了过去,站在楼梯处,冲走下楼梯的潘垚招手。
“泡线面啊……”潘垚皱巴了下脸,腮帮子鼓了鼓,不是太想吃。
潘三金一瞧,当下便哈哈笑了起来。
线面这东西,刚刚泡的时候好吃,要是吃得慢了一些,那能吸了汤汁,坨成一大坨,当真是越吃越多,小姑娘能吃哭了去。
“就吃一点,多的给爸爸。”
潘三金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往上走了几步,抬手和靠在床上的翁志仙挥别。
“翁老弟,我们吃完就先回去了,你伤着身子,早点休息。”
“叔,我就先走了。”潘垚也站在楼梯上,抬手冲翁志仙告别。
翁家这二楼做得简单,房间和楼梯也没个围栏,木头的地板,下来便是楼梯了。
“有什么不妥就去芭蕉村寻我,在六里镇那边,坐船过去也挺方便的。”怕有什么变故,潘垚还报了家门。
“哎。”翁志仙心生感激,“今儿真是谢谢你们了,回头等我好了,我再上门叨扰。”
他撑了撑手,支起半边身子,冲着潘家父女摇了摇手。
“阿大,走了。”潘垚招呼了一声。
下一刻,就见好似一阵烟雾起,原先立在屋里的阿大不见踪迹,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飘呀飘,轻飘飘地落在潘垚斜背的针织毛线小包上。
小纸人四肢短短,扒拉得可紧了。
潘垚笑眯眯,手中氤氲一道灵炁朝小纸人点了点。
“今晚辛苦阿大啦,出大力气了,要是没有你,翁叔还在小沟里受罪呢,这样,我和爸爸吃面条,阿大你也吃宵夜呀。”
小纸人捧着那道灵光,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这灵光中,小小一个,格外可爱,吃着那道灵光也香甜。
潘垚眼眸又弯了弯。
等到潘垚和潘三金下了楼,脚步声也远了,翁志仙靠着正枕头,舒展了下发酸的背,想着今晚的遭遇,尤其是被小纸人吓到的自己,还呵呵笑了两声。
怎么就被吓着了?
明明还怪可爱的。
摩挲着那三道黄符,翁志仙眼里有了光亮。
真好,只待三道坎过了,他便不瘟了。
人生头一次,翁志仙期盼着倒霉事的到来。
……
在翁家吃了宵夜,本就不是太饿的肚子更饱了,潘垚收了甲马符,提议道。
“爸,妈,咱们划小船回去吧。”
船,哪儿有船?
还不待周爱红开口,就见潘垚折了河边的落帚草,枯了的枝条在潘垚手中好像被赋予了生机,几下翻折就成了小小的一艘船。
潘垚将草船往江面上一丢,只见灵光一闪而过,江波微澜的江面上多了一艘船。
坐在船上,周爱红还颇为稀罕地左右瞧了瞧。
“三金,这船就和真的一样。”
“那是,也不瞧瞧是谁家闺女!”潘三金自豪。
“嘿嘿。”潘垚笑了笑。
江风吹着小船朝芭蕉村方向飘去,天上一轮月,江面上月光粼粼,小船缓缓。
这时候天空明净,能瞧见漫天繁星,它们离江水很近,水天相连处,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江。
瞧着瞧着,心情跟着疏朗,潘垚闭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潘三金和周爱红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上了岸,两人动作轻轻。
左右路程也不远,两人索性也就不叫醒潘垚了。
“孩子小,困觉在长个子呢,你背着她,我来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