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埙声停下时,容兆捂住略疼的心口微弯下腰,逐渐醒神。
他额上沁出了冷汗,梦魇退去后,寒意自骨头缝隙间陡生,让他分外不适。
这时才意识到不对,放眼望去,原本该在附近的他的侍从皆已不见人影,四下寂静,唯有风鸣。
很不对劲。
容兆眉心紧蹙,勉强支撑起身,前方乌见浒已飞身而至。
“你唇色都白了,”来人停在他身前,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担忧问,“方才做噩梦了吗?”
“你怎么在这?”容兆防备道,“元巳仙宗的其他人呢?”
“我若说我也不知你信吗?”乌见浒无奈解释,“我带人昨夜到这附近,碰上了一场猛烈地动,之后掉入黄沙漩涡中,再醒来就在这里了,只看到你一个,我见你像是被魇住,不敢惊扰你,才想到以埙声将你唤醒。”
容兆看向他手中那枚竹埙,是那日在凉州城他们遇见时,他买下的——
埙之声为天音本源,吹奏时以灵力注于其中,确实能唤醒人神识。
又见他神色间隐有疲惫,形容也狼狈,容兆大抵信了:“……这地方太过诡异,越接近鬼域之地越不对劲,我先前低估了。”
乌见浒问:“你们也打算去鬼域?容兆,为了帮你那小师弟找救命的药,你不必这么拼吧?”
“只去边缘地带看看,”容兆不想多说,他当然不是为了奚彦,是为那九莲印冒险,“找不到便算了。”
“我本也打算去那边看看,”乌见浒道,“如今你我手下之人皆没了踪影,你还去吗?”
容兆的犹豫只有一瞬:“已然到这了,自然要去。”
乌见浒笑笑:“那你我注定是要同行了。”
容兆的心神已彻底平复,没理他,转身去附近转了转,仍是昨日他带人落脚的那个山包下,却除了他其他人连痕迹都未留下一星半点。
昨夜他入梦时隐约感知到结界之外起了风,自入这荒漠里,便常有妖风肆虐,那时他被困在梦魇中出不来,并未当回事,现下想来,其他人的消失或许与那妖风有关。
若乌见浒所言不虚,他能被一场地动送来这里,自己的人或许也已被风送去了别处。
容兆放慢脚步,思虑着这些,蹙起的眉头始终未松。
而后他听到一声马急鸣声,跟过来的乌见浒先一步循声看去,乐了:“这不是我的马吗?”
确是他的那匹灵马,躲在前方石壁后,正焦躁地蹬着蹄子。
乌见浒去将马拉来,以灵力安抚住,高兴道:“马还在,总算还不是太倒霉。”
他们来这荒漠上是为寻东西,御剑而行显然不成,只靠两条腿也委实累得很,有匹马在总归方便不少。
他先翻身上马,伸手冲容兆示意。
容兆的视线上移,自他的手往他含笑的眼,顿了顿。
乌见浒又一次问:“要不要跟我一起?”
到这个地步也没得选,容兆终于抬手搭上去,与那日一样,借力翻身而上,跨坐至他身后。
背后覆上另一个人的重量,乌见浒弯唇——从前在那幻境中,容兆每每犯懒靠着他的背时,便是这样,他们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走吧。”身后人催促。
“坐好了。”乌见浒提醒他,纵马疾驰而出。
衣袍被风灌满,一同鼓胀的,还有不断蓬勃跳动的心脏。
一路疾行,至傍晚时分,鬼域已近在眼前,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尚有一片巍峨山脉。
“翻过这片山脉便是鬼域,”乌见浒拉马停下,“天色暗了,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早再动身吧。”
容兆望去,这一片皆是雪山,分明脚下还是黄沙地,前方又有积雪千里,也只有在这荒漠里,才有如此地貌。
旁边有条溪流,乌见浒拉马去喝水,容兆停步在原处,凝神感知到些许异状,不禁皱眉:“乌见浒——”
他回身看去,方才还在溪流边的人却不见了身影,周遭景致如流动的山水画,快速向前轮转,逐渐幻化,落不到实处。
耳边忽然响起声音,如飘如渺,一时是少女细细的笑声,一时是叮叮咚咚的琴乐声,一时又是窸窣说话声——
“这位小公子长得真好看,我要他做我的夫婿。”
“我先看中他的,你们不许跟我抢。”
“他这么细皮嫩肉的,怎敢孤身来鬼域,胆子真大。”
容兆清晰知晓自己又入了幻象,不由心生烦躁。
他释剑出鞘,想以剑意强行破出,被人抢了先,壬水灵力如潮而至,强势却温柔,将他裹夹其中,两息之间撞开了幻象。
那些纷杂乱声戛然而止,容兆睁眼。
乌见浒出现,挡在他身前,几只小妖被灵力锁捆作一堆,蹲在地上正嘤嘤哭泣,俱是还没完全化形的狐妖。
“我们只想跟小公子开个玩笑,不敢做别的,嘤……”
“还敢不敢有下次?”乌见浒沉声喝问。
“不敢了,”小妖们抹着眼泪,“真的不敢了,大人饶我们。”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