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难以相信, 锦鱼决定不如等江凌回来,再庆祝。
一来不会叫人觉得他们过于得意妄形,二来这件事是福是祸倒还未知。
因此她赏了报信的小厮一吊钱, 便把三个孩子叫了来, 看看他们今日的功课。
浙哥儿如今正在读四书。
浙哥儿三四岁, 她本打算请个先生给开蒙, 慢慢把书念起来。
江凌却道浙哥儿还小,找个先生,正经学起来,反把好好的孩子给教死板了。
锦鱼觉得有理,便自己教浙哥儿认些花鸟虫鱼, 把三字经千字文认全背熟了。
江凌办公之时,便把他抱在膝盖上,教他看折子。
锦鱼也由得他去。
后来在京东东路, 才请江凌的门客姜先生给浙哥儿开了蒙,开始学习四书五经。至于六艺,便跟着江凌的手下, 谁擅长什么就教他什么。
因此如今浙哥儿虽才七岁, 可是博学杂收的, 举止行动都与一般只会读死书的孩子大不相同。
回京这一段时间, 他们四处做客, 忙碌不堪。
锦鱼倒也没强勒着孩子们学功课。
只是不免过问一二。
浙哥儿已经学完了《大学》、《论语》、《孟子》, 已经开始学《中庸》, 今日所学是“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 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 虽柔必强。”
浙哥儿背完,又解说了一遍。这句话说的不过是坚持努力的重要性。
西西偎在锦鱼身边,手里拿着一枝黄白相间,开得正美的泥金香菊花,正在摆弄一瓶插花,听到这话,“噗嗤”笑了一声。
浙哥儿皱眉瞪她一眼。
西西朝他做了个鬼脸。
锦鱼便笑问西西为何发笑。
西西把那枝泥金香交给锦鱼,道:“娘来插。”
锦鱼接过,看了几眼那素白暗花柳叶瓶,将那花儿比了比长短,随手掐去一截,插进瓶中,顿时整瓶花儿都活了起来。
西西拍着小手道:“我便是插上一百遍,也不如娘插出来的好看。又好比,……”她一指在旁边费劲抱着自己脚丫,玩得不亦乐乎的东东,“我便教他一百遍,他也背不了你刚才背的书。”
锦鱼不由大笑,实在没想到西西年纪这么小,就有这样的见识,不由抱住她,亲了一口。
东东见了立刻皱起小眉毛,手脚并用,爬过来,嘴里直嚷:“亲亲……”
锦鱼一手搂了他,也亲了他小脸蛋一口。
浙哥儿道:“那是因为你还小。东东也还小。娘小时候也插不好,就是因为努力才能像现在这样的。东东长到我这个年纪,自然就会背了。”
西西摇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锦鱼也不管他们,只抱着东东,教他数自己的小脚丫子。
一时听得外头丫头叫:“老爷回来了。”
锦鱼才抱起东东,与浙哥儿西西迎到外面堂屋。
江凌身穿紫色官服,玉色脸上泛着酒红,头上插着一朵拳头大的金花,长长的乌纱展脚幞头,走起路来微有些不稳。
锦鱼只站在梢间门口,却不迎过去。
几个孩子都叫了爹。江凌转过西侧梢间去换衣洗漱。锦鱼带孩子回来东梢间。
一时江凌过来,桌上已经放了一大海天青碗的雪梨百合解酒汤。
江凌暖暖地喝了一碗,便问他们母子在做什么。
锦鱼便让浙哥儿来说。
浙哥儿也正想让爹爹来做评判,便把自己与西西的争论说了。
不想江凌听了,大笑,伸手抱过西西,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浙哥儿难得地生了气,绷着小脸,道:“你们都偏向她?难不成圣人之言还有错?”
江凌见他生气,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道:“圣人之言,为什么就不能有错?”
浙哥儿大惊,结结巴巴,胀红了小脸,半天道:“难不成,我们做事,都不需要努力么?反正自己做一百遍也不如别人做一遍。”
江凌笑道:“你做什么非要以已之短拼他人之长?你爹爹我并非科举出身,若论诗词歌赋,书法文章,与那些翰林如何比得?我又何必硬要避长扬短?努力重要,毅力重要,可是方向和选择更重要。你把自己一遍就能做好的事,拼命做到极致,其他不会的,想法子让擅长的人来帮你,岂不是事半功倍?”
浙哥儿恍然大悟,道:“难怪爹爹养了那么多的幕僚清客,又每每在外结交能人异士,便是这个缘故?!”
江凌点头大笑。
锦鱼见浙哥儿能举一反三,实在开心,便伸手冲浙哥儿招了招。
浙哥儿不解,可还是顺从地靠近她。
锦鱼便拉他过来,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浙哥儿小脸通红,忙往后退,一副嫌弃的模样。
惹得江凌大笑,锦鱼哭笑不得。
东东又蹬着小短腿,伸手抱住锦鱼:“亲亲……亲亲……”
锦鱼在浙哥儿那受的挫折瞬间治愈了。
两人都没提江凌最新任用的事。
倒是浙哥儿自己思索了一阵,问:“爹爹可是升了大官了?”
锦鱼这才想起,问:“我得了信,也不太敢相信,你倒说说看?”
江凌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想了想对浙哥儿道:“你带妹妹跟弟弟先去玩一阵子罢,别成天闷在屋里,把身子都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