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路谣妻子的来信后,姜玉楼才知道好大哥路谣现在日子过的有多苦。
他的这个苦不是生活造成的,是他对自己的高要求,是自己的文学的信念造成的。作家有理想信念本是好事,但为了理想信念牺牲家庭,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就很难说是值得的。
在去陕北的火车上,姜玉楼不时还会回想起来信的内容。
“路大哥过得太苦了!”
根据路大嫂的回忆描述:
“自从去了甘泉县,发现他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有时甚至分不清白天和夜晚,浑身如同燃起大火,五官溃烂,大小便不通畅,深更半夜在陕北甘泉县招待所转圈圈行走。
当时的招待所所长见此情景急忙报告县委,说这个青年人可能神经错乱,结果得到县委指示,说那人在写书,别惊动他。”
虽说不疯魔不成活,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已经让身为妻子的她担惊受怕,深怕自己的爱人英年早逝。
姜玉楼记得,上次和路谣通信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而此时,对路谣的人生产生重大影响的一部作品也终于要完成了。
自从他住进甘泉县招待所以后,真的可以说是完全沉浸在文学的创作中。
路谣写作时喜欢一鼓作气,从始至终保持同样的激情,最怕的就是写作过程中情绪被意外的干扰打断,他会觉得打断的地方便会留下一块疤痕,即使后来精心修补,也很难再是本来的面目。
但这样水银泻地式的写法自然也意味着极高的工作强度,写作的过程对路谣来说宛如一场苦修,他的精神状态往往也随着创作的深入而进入一种如痴如狂的状态。
这种极情于写作的状态用来创作短篇小说没问题,短篇小说长度短,字数少,耗费的时间也少,自然对身体伤害小。但是用来创作中篇以及长篇小说就很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当姜玉楼找到甘泉县招待所后,他说明了来意,过了不久,一个蓬头垢面、憔悴不堪的中年胖子跑了过来。
“玉……玉楼?”路谣站在门口,惊讶地望着姜玉楼。
当他接到电话时还以为是有人开玩笑,没想到真的在陕北见到自己的好兄弟。
姜玉楼看着他的样子,有感慨,更多的是心酸,他强忍着心里的难过,强颜欢笑道:“路大哥,怎么一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就是……”路谣先是摇头,继而又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姜玉楼闻言笑容收敛,认真地说道:“因为嫂子来信说你的状态很不好,我放心不下,就赶来了。”
“你嫂子胡说的,我一个妇人有什么见识,你看我这不是好得很嘛……”
路谣越说嗓音越低,最后讪笑起来。
他现在的形象太没说服力,半个多月没洗过澡,身上隐隐散发着酸臭味。
姜玉楼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有时候沉默本身已经胜过一切。
路谣胀红着一张脸,拽着姜玉楼的胳膊道:“走,去我房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姜玉楼在路谣连拉带拽下,进了招待所的房间。
招待所的房间不大,十几平房的屋子里烟雾弥漫,床铺散乱,姜玉楼瞥见房门后的铁簸箕里盛满了烟头。
桌子上还摆着的馒头已经硬了,还有几根麻花,几块酥饼,同样硬邦邦的。
姜玉楼再转头看看路谣,头发蓬乱,面目灰暗,眼角还带着黏红,嘴角也了疮。
“这就是你创作的地方?”
只有真实地看过后,他才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如此……艰苦的环境下()
,路谣究竟是如何潜心创作的?
路谣脸上一红,一边收拾凌乱的房间,一边解释道:“玉楼,让你见笑了。这房间平时就我一个人住,又没有外人,有时候写作会搞到很晚,也就懒得收拾了。”
“而且也不会很差,我觉得这是迄今为止度过的最美好的日子呢。”
姜玉楼不想听他狡辩,摇头道:“跟我走吧,这里不是搞创作的地方。”
“不行,我的初稿刚刚完成,现在正是重要阶段,不能离开。”路谣摇头拒绝。
姜玉楼没好气道:“在哪里写不是写,你看看,你在这里没人管你,把自己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真能写好书?”
“我在那有没住的地方……”路谣有些委屈。
姜玉楼快被他气死了,“我在燕京房子多,还能差你住的地方?”
“那行。”路谣一想还真是,跟玉楼这个土豪,还真不用太客气。
而且燕京好啊,繁华,还能喝到他心心念念的咖啡。<c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