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嘉善直觉地想。
庄妃的心眼本就多如马蜂窝,元康的眼睛又好了。要是下毒真与她有关,她就等于有了双重的焦虑——既会害怕事情败露,又要担心元康抢了赵佑成的恩宠。
赵佑成的婚事,恰是个把人和她绑在一条船上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收买人心的关头,只甘愿选择平阳侯府?
嘉善的凤眸半眯,她以指尖轻刮了下茶盏上的青花瓷纹,一道锐利的“嘶拉”声,响彻了裴元棠耳边。
裴元棠的眉心拧了起来,他嘴角下撇,问:“你在想什么?”
嘉善言简意赅道:“我觉得,庄妃不是一个把握不住时机的人。否则,她也无法在后宫横行十几年。”
“元康的眼睛要好了,偏赵佑成的婚事也是在最近,她难道会坐以待毙?”嘉善扬了下眉,瞥了他一眼说,“只怕这桩婚事儿没这么简单。”
裴元棠打了个哈欠,他慢条斯理地道:“你说的,我都想过了。陛下最近有意地在立嫡庶尊卑,好像原是考虑的寿宁侯,后来改了主意,这才便宜了平阳侯。”
“嘿,其实也不是便宜,”裴元棠眨了眨眼睛,大言不惭道,“反正他也做不了太子了,一个王妃,平阳侯家又不是当不起。”
他口无遮拦惯了,嘉善脸色严峻下来,立即喝道:“别瞎说。”
“父皇正当壮年,现在谈立国本的事儿,太早。”嘉善的目光飞快往他面上一扫,她轻声道,“你切莫在外头,这样大放厥词。你是觉得你的脖子,足够硬吗?”
裴元棠无所谓地说:“我知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这不是在自个家里吗。”
嘉善道:“你和我说也就罢了,要是说给大舅听,他又要拿藤条打你了。”
裴元棠虽然聪颖,但从小挨过无数的罚,多是因为他这性格惹的祸。有时候,即便是疼爱他的裴夫人,也找不出庇护他的理由来。
父子俩关系总是冷硬,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裴元棠撇了撇嘴,黑长的睫毛一烁。他道:“这几日我不忙。帮你查查平阳侯府,看里头有没有藏阴谋诡计。”
嘉善弯起唇,刚想谢他一句,就听裴元棠接着道:“算你求我的。”
嘉善只好道:“那就算我拜托你的。”
裴元棠“唔”了下,他抬眸,静静地望了嘉善一眼,不急不缓道:“你要是受了欺负,也可以和我说,我帮你出头。”
上辈子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可惜那时候,嘉善以为她和展少瑛相处还算融洽,没给他这个机会。
嘉善心里觉得温暖,神情也和静,嘴上却笑着问:“我告诉你。你打得过他吗?”
“你!”裴元棠勃然大怒,好似一下被人戳中了脊梁骨般。
他“腾”地一下拍案而起,怒道:“我不会找人吗?非要亲自出马?我不能多找些人?又不是比武,讲什么单打独斗!”
裴元棠的话,一句比一句火大,显然是对嘉善小瞧他的作风,非常地生气。
他这几句话一出,瞬间将屋子里的人都逗乐了。素玉和丹翠捂着嘴儿,不敢笑出声,奉命保护嘉善的刘琦则低着头,肩膀都笑得一耸一耸地。
嘉善也满脸笑容,她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道:“成。”
“你最聪明。”嘉善顺着他的话哄道,“我要是受了欺负,一定告诉你。”
裴元棠的神情始终没有平静下来,他明亮的目光越过嘉善,语气不善道:“我走了。安国公府的茶不好喝,以后不来了。”
嘉善觉得好笑,却没再惹他,免得这狐狸又炸了毛,她亲自把裴元棠送出了门。
展岳不回,嘉善今晚是一个人睡。这时候刚开春,乍暖还寒,夜里的温度还是很凉。
从前倒没觉出有什么,可前几日与他惯常依偎着,今夜一钻进被子里,发现少了个人影,总觉得差了点儿东西一样。
嘉善躺在枕上,辗转反侧,连平日里不怎么惹人注意的虫鸣声都变得刺耳了。
可见人果真是奇怪的动物。明明这么多年的孤独都习惯了,怎么偏偏非要贪恋着那几日的温暖呢?
嘉善微阖上眼,又连翻了几个身,心里燥热难言。直到天快将亮时,她才陷入了沉沉的睡意里。
因为夜间安寝得晚,第二日,嘉善难得起晚了。素玉和丹翠来替她梳妆更衣的时候,见公主眼皮子底下有两个乌黑的大眼青,齐齐地捂着嘴,无声笑了下。
丹翠大着胆子道:“奴婢听说,驸马每隔三日就要去宫里值夜一次。以后驸马不在府上时,还是奴婢来陪着公主吧。”
嘉善道:“可以,就罚你睡地砖上。”
丹翠不依,刚想辩驳几句,却见到有人挑起帘子进来。
竟是展岳从宫里回了!
嘉善抬起头。见是他,先是微怔,而后,声音不由软了下:“不是说午时吗,怎么能提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