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七,这个天气着实有些炎热,但好在这里紧挨着水边,池塘里的水连接着湖里的水,活水自然也是清凉的,这几日小七经常下水翻滚一圈,凉爽非常。桂枝的嘴角扬了扬,站起身将玉壶冰琴放回木匣。但这边刚刚将匣子合上,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又惊又急的声音:“小姐!有人从临安送来了一封信,给您的!”
听声音是霍弘,他一直待在府上,也是为了保护桂枝。而朱先生今日倒是与府上的几位家丁在岛的另一头垂钓,这也是他平生最大的趣玩之事。听到“临安”二字,桂枝那颗已平静了数月的心,突然起了波动,幅度颇大。她快步跑出院子迎向霍弘,后者手中捏着一封信,明显已经看到信封上的字了,所以他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桂枝将信赶忙接了过来,一眼却看到信封上写着“梅香如故”四字。桂枝露出了这段时间难得一见的笑容,赶忙将信封拆开,拿出信纸。第一眼还没看内容,却已经有些失望了,因为这个字迹一看便不是夫人亲笔。不过即便如此,桂枝还是赶忙阅读了信上的内容:“久匪考究之感抑缓冲,寻觅尔久矣,心绪牵绾。闻闻尔之安稳与平安返来,心神方得安放。然有一事需告知悉,自尔离去之日,梅香为图周全被迫一饮毒酒,生命吞尽。虽事后经辨谬误,予母女亦洗净冤屈,岂足抵补梅香之殒命,更不能止息舞坊的没落。然彼母之灵位尚未能安置于教坊祠堂,岂能如愿?对此,余情难胜!然此事决不能终止于此,若不让害尔母之人为其陪葬,余绝不能息影于黄泉之下!迨至此刻,余已鉴证而得真凶。然单凭己力,难以为尔母报仇。桂枝,若尔心中亦怀恨之火,愿尔回临安助余,余必全力护尔周全,事后再归于隐逸亦未迟!尚有他一事,尔兄长杨次山实并无失踪,他与赵氏有关......兹告兮,言之诚至,非吟风咏月之虚辞。尔迅速决定,于回信中告知,共商良策,以图歼凶。”
信很长,但桂枝却看得无比仔细,瞧见落款人是张宗尹时,她只感觉自己仿佛心头一痛,竟无法呼吸。
霍弘见此也顾不上别的,赶忙将其背回了房内,将桂枝扶稳坐在榻前,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信。
几眼扫过,他也傻了眼。“夫人......”虽然心里已猜到有此结果,但真正面对时,还是会难以接受,而且如果夫人没了,那琳儿又在何处?还是说,她也随夫人......去了?
霍弘不敢相信。桂枝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她心里有预感,夫人若为了替自己顶罪,那亡国之音的事儿,岂能是轻易便了断的?夫人本就是凶多吉少!
每每想起,她都会无比伤心,后来她只好自我麻痹,尽力不去想这件事儿,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出现奇迹,夫人来到了岛上,安然无恙地与她待在一起......
现在看来,真是可笑的奢望!得罪了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哪怕是喘口气儿都不敢,自己在意的人,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些蝼蚁罢了!
打死她也没想到,这件事儿会与赵家有关,更令她吃惊的是,兄长的事竟也与赵家有关系?
这么多年过去,连兄长是否还活着都不清楚,又如何找寻?
“小姐......依我看,我们该回去!”霍弘脸色铁青,他只对琳儿一人有好感,来到岛上这半年,他心里一直挂念着,寝食难安,现如今他实在忍不住了,活要见其人,死也要见其灵位,他必须回去弄清楚。
桂枝并没有说什么,眼泪刚刚落下,便立即抬手拭去。良久后,她开了口,但也只一字:“回。”必须得回去,桂枝在这里度过的这半年,没有一天不在为临安的事而忧心,如果这些事情始终存在心里,得承受多大的煎熬与苦痛啊!最令她感到震惊的竟然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赵家有干系!
所以, 她必须回去!且不说报仇,但必须要替张梅香找回公道,并且将兄长杨次山的遭遇了解清楚。
想到此,桂枝当即便开始收拾行囊,霍弘也赶忙开始准备。
没过多久,垂钓回来的朱邦直来到了屋内,兴致勃勃地拎着两条鱼,他倒是很享受这清闲的时光。当他看到收拾好行囊的桂枝与霍弘二人从院儿内走出来时,一瞬间,心里仿佛就明白了什么。
桂枝顿了顿,随后走上前去朝朱先生拜了三拜,“先生,我不能就这么待在这里,夫人的事我一定要查清楚,我要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夫人!我要为夫人报仇!”
朱邦直只是叹了口气,目光深沉地盯着桂枝,又缓缓闭上了眼问道:“已决定了吗?如果她还在,定不愿你前去冒险,她最后的希望就是你今后能平安幸福。”
桂枝十分坚定地点着头。“朱先生,此事我不查清楚,我想哪怕我人在这里待着,内心却永远无法平静安宁,对我来说夫人就是母亲,母亲被人害了,我怎么还能没心没肺地在这里享清福?我必须要回去!”
“傻孩子,复仇又有什么用呢?梅香终究是......哎!也罢,你既已做了决定,那我便不再多说了,但教坊已经没了,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了。你一路小心,到了临安更要处处谨慎......”说到这儿,朱先生看向霍弘,“保护好小姐。”
“遵命!”霍弘拱手回道。几人告别是如此的短暂,就像桂枝只是去邻边的小岛漫不经心地游玩一下似的,可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去凶吉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