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涯见过无数死亡。
代县这三个月以来,早已死了不知多少人。
对门院子里的老孙,第一天刚将过冬的腊肉挂在门梁上,第二天郑涯见到他时,就已经比腊肉还硬挺。
这三个月,郑涯见到的尸体,比上辈子他见到的人还多。
死亡早就不是只有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桥段。
不过真当这件事情和他挂上钩的时候,郑涯不免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寒冷逼仄的监牢里,回声肆意,一个头上戴着枷锁,脑袋被麻布笼罩着的老头,发出了一个二十岁的少女才能发出的声音,不男不女的东西现在告诉他他马上要死了?
郑涯吞了吞口水。
“寒蝉败柳,业火西流。”
那人忽然说出了一句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农村巷子里的少年,如何能在这乱世里过得了冬呢?怎么才能过得了冬呢?哦……对了,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冬了,你早就该是个死人呢。”
嗯?
郑涯眉头皱起,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原身确实已经死了,自己是个穿越者。
还没等想清楚,语无伦次的疯女人又开始笑了。
“老实点儿,别发疯了。”
用平砍换大招?
郑涯没有顺着女人的风言风语继续想,转而大声呵斥。
“哎哟,真是个滑头鬼呢,表里不一的男人,只可惜……唉,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恍惚间,郑涯感觉那个麻布袋子下有一双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她能看穿自己的想法。
她说的话绝对意有所指!
郑涯猜测……是穿越者的秘密被发现了?
正想做点什么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倒在地上,四肢摊开,声音幽幽的传出:“时间不早了,时间不早了,十……十……十……”
十。
接着就是无休止的重复。
无论郑涯如何恐吓或是好言相劝,对方根本不搭理他。
朝阳初升,旭日透过薄雾,穿入栏杆的缝隙,撒在了郑涯的脸上。
郑涯不想再因为这个疯子烦神,转过身去晒起太阳。
阳光的暖意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等他再次回过神才发现,身后的喋喋不休不知何时停止了。
“艹!你要吓死老子!”
只见那人竟然抓着铁栏杆,几乎要将被麻布袋子套着的头挤出来!
这回神之间,郑涯差点跟这个疯子亲上。
他猛地后退,厉声道:“你做什么!”
“九!九!九……嘿嘿嘿!九啦……”
她呢喃着。
这不男不女的玩意到底在干嘛?
郑涯上下打量对方。
那双手,白得像是从别的尸体嫁接过来的残肢,手背上看不出血脉,修长的指甲布满黑泥,像是一个女人的手,又像是一具……
他浑身一个激灵,没敢往下想,有仙人的世界当然会有一些……
邪祟。
想到这里,他瞬间感觉原本还算暖和的地牢,处处透露着阴冷。
他站起身想要走出去,可转念一想,裴越和陈靖川关系匪浅,虽然陈靖川平日里对自己不错,但现在他的职责是看管犯人,一旦出了差池,别说他自己,连这个刚上任两个月的县太爷都得出事儿。
他不能让陈靖川出事,这个出身长安的二世祖就是在这个世界攀升的唯一人脉,他可不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县城里做捕快。
他对仙门了解的并不多,但也知道宋国能有今天的成就,雄踞中州五()
国之一,是因为当世五大灵山之一的太阿,就是宋国的国教。
要去灵镜司,就必须得做好这档子差事。
要保证这条路畅通无阻,他必须得死死抱住世子爷的大腿,以保证他能为自己在裴越面前美言几句。
不能出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