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人类真正伟大境界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苦难的道路——爱因斯坦。
我人生的第一次相亲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搞微型计算机应用研究之中。
但如何搞微型计算机的应用研究?特别是在当时里弄生产组的科研条件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搞微型计算机的应用研究?我的经验和经历可谓是“一穷二白”!
当时,虽然我对回里弄生产组搞微型计算机应用开发研究会遇到的困难有所心理准备,但现实的残酷性仍然远超我的想象。
上海淮河坊,一栋居民住宅的底楼客堂间,屋内靠墙放着一张七十年代食堂里的长长饭桌和二条长板凳,长长的饭桌上放着一台电子管的示波器和一个500型的指针式万用表。
一个头发微卷的戴眼镜瘦弱男青年正在测试万用表,另一个年纪稍大比较壮实的男青年正在摆弄示波器。
这是我刚刚成立的中心试验室,二个年轻人则是中心试验室最早的二个成员,其中那个头发微卷的戴眼镜瘦弱男青年叫小黄,初中毕业,那个年纪稍大比较壮实的男青年叫老王,“老三届”高中毕业。
小黄把万用表调到电阻档,然后把二根表棒的头搭在一起,万用表的指针纹丝不动。
小黄低下头去,仔细看了看万用表的功能选择,发现确实是调到了电阻档。
小黄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万用表是坏的!”
一旁的老王听小黄说万用表是坏的,就一面挠着头一面指着面前的荧光屏上漆黑一片示波器说道:“我开机快一小时了,这示波器的荧光屏还是不亮,可能也是坏的。”
“
这时小黄下意识地拍了拍万用表的外壳,只见万用表的指针晃动了一下。
小黄又拿起万用表摇了摇,万用表的指针移动了,移到了满刻度的位置。
“万用表的指针动了!”小黄一面说一面松开手里搭着的二根万用表表棒,指针回到了零刻度的位置。
小黄又重新把二根万用表的表棒搭在一起,指针又移动到了满刻度的位置。
小黄放下手中的万用表表棒,对老王说道:“万用表没有坏,只是要先拍打一下,否则这指针不会动!”
老王听了,就走过来从小黄的手中拿过万用表的表棒,重复了试了一下,果然是好的。
“可能是刚才游丝卡住了。”老王放下手中的表棒,对小黄说道。
小黄听老王这么说,就在一边调侃道:“那你的示波器是不是也需要拍打几下?”
老王听了摇摇头说:“示波器不是万用表,万用表有时候里面的游丝卡住了,因此拍几下会好,但示波器是通过电子管高压放电来点亮荧光屏的,因此拍几下没用。”
不过,老王一面嘴里说着没用,一面仍然忍不住用手重重地拍打了示波器的外壳几下。
示波器的荧光屏依然漆黑一片。
老王叹口气,摇摇头,说:“真的坏了。”
“算了吧!”这时小黄抽出二支烟,一面劝说着老王一面走过来递了一支给老王,另一支叼进自己嘴里,然后掏出火柴,点燃了,抽起烟来。
老王把小黄递过来的烟放到一边,一面挠着头皮一面看着漆黑一片的示波器荧光屏,似乎仍在纳闷。
“不用看了,肯定坏了!”小黄在一边看到老王还是不肯放弃,就一面抽着烟一面笑着劝说道。
老王听了,放下挠头皮的手,顺便拿起刚刚小黄递过来被他放在一边的烟,同时准备伸手到裤子口袋里去掏火柴。
就在此时,示波器的荧光屏突然奇迹般地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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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急忙放下刚刚拿起的烟,走过去,仔细检查起来,结果发现一切正常。
“呼......这个示波器的开机预热时间超长!原来只需要十分钟的预热时间现在竟然要一个多小时!”最后老王长长地吐了一口长气,下结论似地说道。
“
这就是当时我成立的中心试验室,一个准备搞微型计算机研究的中心试验室!
当时我所有的设备就是:
一个500型的万用表——是个“半残废”,要经常用手使劲拍打外壳这指针才会动;
还有一台电子管示波器——也是“有病”的,要开机一小时后才能开始工作。
至于如何开始搞微型计算机应用开发研究,更是无从谈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
正在此时,突然从房门外传来二个妇女的对话声吸引了老王、小黄和我的注意。
原来,我们的中试室就是一间石库门房子底楼的“客堂间”,房门外是厨房,厨房和后门相连,平时我们都从“客堂间”的正门走,而楼上的居民则从厨房中的后门进出,大家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而这时正是上午准备午饭的时间,可能是楼上的二位大妈下来准备做饭了。
“楼下“客堂间”的里弄生产组现在在搞什么啊,怎么每天都这么晚走?”只听一个大妈问道。
“好像听说在搞什么微型计算机。”另一个大妈答道。
“微型计算机?哎呀,我连计算机也没见过,现在又变成了微型计算机?我这是“赤着脚也赶不上”了!”只听第一个大妈这么说道。
“赤着脚也赶不上”是上海的土话,用北方话说就是“赶不上趟了”。
“里弄生产组里面全是病休青年,平均文化程度初中毕业,承接一点外加工,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还想搞什么微型计算机,这不是异想天开吗?!”这时另一个大妈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啊,现在的里弄生产组虽然变成了街道工厂,但本质上仍然是个手工作坊,却想做微型计算机这种“远天八只脚”的事,二者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鸡窝里能飞出金凤凰吗?!”只听第一个大妈也用讥讽的口气说道。
“远天八只脚”也是上海的土话,如果用现在的语言来翻译,那就是说我们一个里弄生产组居然也异想天开地去做微型计算机这种“高大上”的事情。
这二个大妈之间的对话并不是个案,当时确实有很多人当面对我说:你怎么这么傻?放着研究生不读,放着上海电视大学当老师不去,连美国也不去,偏要回里弄生产组去搞什么微型计算机应用开发研究,这不是瞎折腾吗?!
我这个人一生有个特点,那就是做任何事情,一定是想清楚了再做,而且是想了又想,反复想,直到彻底想明白了,才会去做,同时,一旦我开始做某件事情,就决不回头!
就在我听了二位大妈之间的对话陷入沉思时,老王挠了挠头,问我道:“x,我们里弄生产组能搞微型计算机吗?”
这时小黄在一旁也问道:“我们现在有的就是一台“有病”的电子管示波器,一个“半残废”的500型指针式万用表,这样的条件搞微型计算机够吗?”
显然他们也听到了隔壁厨房中二位大妈之间的对话,只是老王的性格比较憨厚,因此问得直截了当,而小黄的性格比较随和和喜欢说笑,因此问得相对比较婉转和幽默。
我看着老王和小黄二人充满怀疑的眼神,我不怪他们,因为我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的,用大白话讲,那就是里弄生产组并不具备研究微型计算机应用开发的条件!
不过,当时的中国正处于一个“()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时代,我突然想起了我曾听到过的一个故事,于是就问老王和小黄说:“原子弹知道吗?”
“原子弹?知道啊!”老王和小黄听我说起原子弹,他们显然不知道我突然不着边际地说起原子弹是什么意思,于是就迷惑地看着我答道。
“1958年,中国开始搞自己的核武器了,美国的核武器设计数据是用大型计算机算出来的,但中国没有大型计算机。”我对他们说道。
“中国没有大型计算机?那怎么办?”老王是一个顶真而又喜欢凡事要问个明白的人,因此一听搞原子弹需要大型计算机,但中国没有大型计算机,就挠了挠头问道。
“中国不是已经把原子弹给搞出来了吗?”小黄的脑子比较灵活,他一想,中国的原子弹不是早就在报纸上登过说成功了吗?于是就质疑我道。
我看了一眼老王和小黄,语重心长地说:“最后是搞出来了,但你们知道是怎么搞出来的吗?”
老王和小黄好奇地看着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确实,每个中国人都知道中国的原子弹早已搞成功了,但恐怕很多人并不知道中国的原子弹是如何搞成功的。
于是我拿过我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是我开始长篇大论前的习惯性动作,然后放下茶杯,说道:
“当时整个中国只有北惊才有一台从苏联进口的老式104型计算机,而核武器的设计涉及海量的数学计算,不要说这台中国的“独生子”计算机要面向全国所有的科学计算需求,即使全部给核武器的设计小组用也远远不够!但原子弹的设计涉及海量的计算,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