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修远收好水囊,瞥了一眼熟睡的纪桐周,低声道:“你是想等他睡着了才找我盘问?”
“这里是书院,平日不缺吃的,也不会有人害你,你身上还随时装着水囊吃食,我该说你有先见之明,还是该感谢这种巧合?”黎非冷冷看着他。
怪不得方才纪桐周醒着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说。
纪桐周就这么在纠结郁闷中慢慢睡着了,黎非偏头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确定他是睡着了,这才走到雷修远身边,将水囊丢给他。
“我猜你不想让更多人知道。”黎非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现在能说了吗?我相信你说的有人要杀你灭口,这次没杀掉,肯定还有下次,下下次,你什么都不说,最后只能带着秘密死掉,甘心吗?”
转念再一想,她是个女的,不就意味着自己连个女的都比不上么!
雷修远摸了摸胸口,沉吟良久,才道:“此地瘴气浓厚,几乎没有灵气,天音言灵的效用也几乎等于无。确实,在这里,很适合说出一切,天时地利人和。”
纪桐周又是大怒,姜黎非就是今天突然变成个仙女,在他心里也还是那个讨厌的没上没下的叫花子!他翻个身闭上眼,再度沉沉睡去,眼前不知道怎么又浮现出她的脸,原来,她果然是个女的。不知为啥,想到她是个女的,他浑身都不对劲了,好像之前跟她打架啊吵架啊都没劲的很,他堂堂越国英王爷,居然跟个女的过不去,这不是自损身份么!
“你说,我洗耳恭听。”
“你什么你。”黎非皱眉,“有精神说话不如快点睡,等你养足了精神要走呢!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啊!”
雷修远却神情柔倦,似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问你,你知道一切又如何,冲过去找他算账?还是从此后对他藏着戒备企图日后报复?你能保证见到他平静如初?有时候,蝼蚁般的人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你……你……”纪桐周一面咳一面想说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姜黎非不是个叫花子么?黑皮瘦小,粗手粗脚,七八分像个男人,他肯定是出现幻觉了吧?!
这句话似乎日炎也说过,知道太多容易短命,每个人都是这样,摆出“这个你不用知道”的态度,师父也是,日炎也是,雷修远也是。
他一口水顿时呛在喉咙里,咳得差点晕过去,黎非赶紧把皮囊收起,就这么点水,被他糟蹋光了可怎么办!
黎非慢慢道:“你说过,事情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有权知道一切。至于知道后会不会后悔,会做怎样的决定,那是我的事。我不想被蒙在鼓里,假装不知道一切过下去。”
纪桐周撑开滚烫发胀的双眼,入目只见一张女孩子的脸,不知是光线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那张脸肌肤粉嫩白皙,双目幽深,虽谈不上漂亮,但也有几分清秀,他只觉眼熟,好容易眨眨眼睛,眼前迷雾散去,那张脸竟是姜黎非的。
雷修远朝她笑了笑:“说话还是这么冠冕堂皇。”
恍惚中,感觉有人把自己的脑袋轻轻捧起来,然后冰冷的水灌入口中,他精神一振,如遇甘霖般一气喝了许多,头顶有个人在说:“别喝太多,只有一皮囊。”
“别废话了,要害你的人是谁?他似乎不光想杀你,唱月的剑也被动了手脚,他想杀你们两个?”
洞中无声无光,不知过了多久,纪桐周只觉浑身发烫,昏昏沉沉快要睡去,他方才将早上吃的全吐了,这会儿又渴又饿,不光是嗓子发干,他浑身上下都有种快要干裂的疼痛。姜黎非给他的辟邪香珠虽然可以阻绝瘴气,却无法为他引灵气入体,骨折的地方还在剧痛,他自小何曾吃过这种苦,先前是咬牙硬忍,此时晕睡中,情不自禁便低低呻吟出声了。
“她的天生能力本就容易惹事,偷听到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迟早惹来杀身之祸。”
她还是摇头,并不说话,其实就和他有许多秘密一样,她自己也有无数秘密不能说出来的。
偷听?是说唱月听觉特别灵敏吗?黎非不由陷入沉思,她也是最近刚知道百里唱月这个天生的特殊能力,她似乎可以很轻易地听见别人的心跳声,一定距离内,无论对方说话有多小声,哪怕近乎耳语,她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雷修远的装模作样被那么快揭穿,也正是因为她灵敏的听觉发现了破绽。
雷修远神情愕然:“压力突然轻了……你身上带了辟邪法宝?”
“……她听见了你的事,难道是你动的手脚?”
黎非默然摇头,她朝他那边挪了挪,挨着他坐下,问:“现在觉得好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