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要听他们多说几句。
即便那只是十年前的金宝宝和李少君,即便他们的声音还略显稚嫩。
他依然专心致志。
直到另一道声音不期然闯了进来。
“我说你俩也收敛点,”那人的声音安静平缓,不像李少君和金宝宝那么叽叽喳喳,“小秋是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家里人的,上次不是连他舅舅的面子都没给吗?万一……”
是唐乐。
下意识地,叶知秋猛地张开眼睛,一时与唐乐四目相接。
卡座的灯光其实很柔和,可叶知秋还是被刺得重新闭了闭眼。
而对面唐乐,则半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刚刚那一瞬间,叶知秋的眼神冰冷锐利到犹如冰刃一般,让他下意识闪避了一下,连呼吸都近乎停滞。
等再回过神时才发现,叶知秋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好像刚才那一下完全是他的错觉一般。
卡座里的灯光朦胧昏暗,唐乐悄悄松了口气,或许刚刚真是自己看错了也说不定。
可这个念头刚起,叶知秋重又张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看他。
叶知秋在看金宝宝和李少君,很认真,很专注。
眸光也再没有刚开始的那种犀利冷漠,而是变得十分温柔眷恋。
叶知秋长得极好看,尤其那双眼睛,浅棕色眼眸略染了一点点灰,格外深邃漂亮,专注看人的时候像是极多情,会说话一样。
而同时,他眼尾狭长,微微上翘,所以脾气上来时又自然而然地透出些可爱的骄纵来。
可无论是刚刚的冷漠锋利,还是现在这样的温柔专注,却都是唐乐所陌生的。
叶知秋一向是轻快的,张扬的,像一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澈透明的湖泊,而不该是现在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还未容唐乐多想,金宝宝已经眼尖地发现叶知秋醒了过来。
“宝,怎么样,头还疼不疼?”他一连串地过来问,抬手轻贴在叶知秋额头,“都怪中午那群狗逼灌酒灌得那么疯。”
“要不我先送你回家,”李少君也凑过来,“我就说你喝多了喝多了,你就是不听,来,谁还没有个特殊情况,喝多了咱们就下次再聚,兄弟这么多年了……”
他偏头问唐乐,“对吧,乐乐?”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唐乐笑盈盈地点头,“要不,我去要点温水,喝点水再走也好。”
他说着起身,往吧台方向走去。
“那我们喝点热水……”李少君话说了半句忽然卡了壳,他慌了一下,嗓音里全是无措,“怎么了,怎么了,这还是我们秋爷吗?眼睛怎么红了?”
叶知秋性子倔,爱面儿,一向是不善认输不爱妥协的,从小到大,这还是李少君第一次见他红了眼睛,一时人都慌了。
可叶知秋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金宝宝掌心柔软的温度,也闻到了金宝宝身上宝宝霜的味道。
金宝宝皮肤容易过敏,从小到大都用宝宝霜,虽然香腻腻的,但很好闻。
除此之外,还有李少君身上海盐般清新的香水味儿,即便掺了酒香,也依然好闻。
李少君骚包,爱打扮,连香水都是特意找调香师订制的独一家,叶知秋绝不会闻错。
如果只是死后的幻境,不该这么清晰真实才对。
虽然叶知秋看不到自己,但他能清晰地看到金宝宝和李少君---他们都还是少年时的模样。
那么生动,那么鲜活……
好像他真的回到了十九岁,命运转折点的那一晚。
这个想法让叶知秋不自觉一怔,随即心脏重重跳了起来。
下意识地,他双手悄悄握紧,不算长的指甲陷入掌心柔软的皮肉,带来了无比清晰的疼痛感。
叶知秋记得很清楚,庆功宴上,他被那群二代们灌了不少酒,所以到了会所没多久就靠着角落睡着了。
而眼前的情形,就好像他刚从那场小憩里醒过来,好像他后来所经历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不过刚刚睡了一觉,醒来后依然青春年少,意气风发,那所有的伤害与痛苦,不过是他短暂的一场梦境而已。
见他怔怔着一言不发,这会儿不仅李少君,就连金宝宝也慌了:“怎么了,小秋?你别吓我。”
李少君更凑近了一点:“我们都在呢。”
叶知秋抿紧唇瓣,好半晌才艰难开口。
“没事儿,”他的嗓音微微沙哑,问,“今天几号?”
即便早已猜到今天的日期,他仍忍不住再次确认。
“今天11月7号,恰好立冬,你开庆功宴的日子,”闻言金宝宝和李少君不觉对视一眼,更担心了,“小秋……”
这么重要的日子,叶知秋怎么可能会忘记?
“上午确实喝多了。”见两人小心翼翼又满脸担忧的样子,叶知秋忽然笑了下。
“啊,天哪,你刚刚吓死我了你知道吗,”金宝宝果然不疑有他,他站直身体,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就说嘛。”
“走走走,回家。”李少君也不等唐乐的热水了,弯腰就要扶叶知秋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