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凝搁下手里的书，抬头看着他：“你把我带到这里，却没有提醒李敬尧固守崇州，为什么？”
卫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一时僵在那里，虞浩霆看他这个样子，苦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郭茂兰听到这里，惊觉她的言外之意竟是恐怕没有这些机会了，脱口便道：“总长不会让小姐出事的。”
仲祺这样想吗？呵，他有什么对不起他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婉凝有了孩子，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有人敢这样算计她，他哪里还能去怨别人？
顾婉凝脸上却没有笑意，只是低头翻着手里的杂志：“我还想去西陵湖，是和泠湖差不多吗？我觉得那里风景未必有多美，不过，有那么多人为它写诗填词，还是应该去看一看。”
虞浩霆居然真遣了霍仲祺来广宁，李敬尧着实放心了许多，看来虞军确是有心罢兵，否则万不敢把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送到他手里。这位霍公子倒也有意思，摆明了的一摊浑水他也敢蹚，真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人太蠢。
顾婉凝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郭茂兰微微一笑：“九塘离江宁很近，明年请四少陪小姐去看就是了。”
他又问了郭茂兰，郭茂兰一听说霍仲祺要来，也有些吃惊，只说这位霍公子年少风流，在江宁最出名的本事就是情场得意。
“杂志里也是这么写的，就是浪头大一点吗？我想不出。”
李敬尧听罢，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也是个仗着他老子在外头耀武扬威的败家玩意儿！”
那他呢？
骂归骂，广宁接待霍仲祺的排场却是十足，李敬尧倒不单是为了伺候好他，更要紧的是安定广宁的人心。
如今孟祥嵩调到了华亭警备司令部的装备处，方皓则待在邺南的一个混成旅，一班同学里头只有他跟着虞浩霆，在别人眼里最是前途无量。虞四少身边的人，放出去到哪里都压过别人一头，云枫三年前才到绥江，北边的仗打下来就升了团长。
霍仲祺也真没让他们“失望”，一身少校军服衣线笔挺，白手套纤尘不染，一路过来，让作战多时疲惫不堪的锦西驻军看来十分刺目。
“我毕业那年和同学一起到九塘去看过潮。”郭茂兰听她问到九塘，便猜度她多半是在杂志上看到了观潮的文章，“我们是在盐官看的一线潮，人能听见潮声如雷，江面上还是平静无波，等到潮头过处，确是雷霆万钧，震人心魄。”他一面说一面想起六年前和方皓、孟祥嵩在九塘观潮的情景，当真是同学少年意气峥嵘，那天晚上，三个人意犹未尽对酒当歌，相约十年之后再聚观潮。
更让人不爽的是，整间会议室里，连陪他来的高级参谋伍宗明和李敬尧的特务营营长瞿星南都算上，军衔最低的就是他，霍仲祺却浑不在意，由着伍宗明和吕仕泽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婉凝听着，轻轻点了点头：“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一看。”说着，忽然又问，“那你去过九塘吗？”
过了一阵子，竟从衣袋里摸出颗包着金蓝彩纸的巧克力，闲闲剥开送进嘴里。
郭茂兰沉吟道：“玉龙河瀑布是龙黔第一胜景，徐霞客说‘高峻数倍者有之，而从无此阔而大者’，不过我也一直没机会亲见。”
初初一谈，自然是谈不拢，伍宗明虽然是十分尽心的态度，但事事说到最后，都只一句“这个要请示总长”，让李敬尧很是憋气。
“没有，我从定新毕业之后就在旧京，后来又跟着四少到了江宁。”郭茂兰走过来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杂志，摊开的那一页上是一大幅瀑布的黑白照片，旁边注明是“玉龙河瀑布”，页脚还绘着车船线路——顾婉凝看完了自己带来的小说，就叫人找了报纸杂志来看，最近两天，她整日翻来翻去的都是旅行杂志。
还不到一个钟头，拿糖纸叠了半天鸟的霍仲祺忽然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我都有点儿乏了，咱们就到这儿吧？”
这几日在李敬尧府里，除了郭茂兰之外，她几乎不和旁人说话，沉静冷淡的样子倒是很像她当初刚到栖霞的情形。
吕仕泽和李敬尧对视了一眼，都看出这个公子哥是个不理事的，正经事只能跟伍宗明谈，便笑道：“霍公子要是累了不妨先去休息，这里的事情我们先和伍参谋谈，有了眉目再请霍公子过来。”
“你有没有去过黔安？”顾婉凝翻着手里的杂志问郭茂兰。
霍仲祺漫不经心点了点头：“那你们谈着，我去见见我四哥的女朋友。”
吕仕泽锁着眉头沉吟了一阵：“督帅，要紧的不是怎么谈，是跟谁谈。”
李敬尧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顾婉凝。按说，他们要见顾婉凝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