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京点头,盒子到了端午手上。
终于,她在松树皮上发现了个火焰型的标记,那是……小松鼠乱画的吗?
她想到这里,率先探出头,帘子全披在背后,开心说:“城主夸我吗?我就在这。爷,咱们收不收那盒子?”
她转转眼珠,凑在熟睡小松鼠耳边说:“喂,你的火焰标记被发现了!”
端午在车内竖起耳朵,眼珠直转。她没想到尉迟会让她看护那串百宝珠。他对燕子京如此周到,若燕子京死活不依,就显冥顽不灵了。可是,让尉迟手下看到小松鼠……会怎么样呢?
小松鼠陡然坐起,满面惊骇。端午摁住他:“呵呵,让我说中了,你搞什么鬼?问我讨玛瑙石,为了画树皮?你想给做什么?你不说实话,我去告诉燕子京。”
“是。城主特别嘱咐:有位端午姑娘,与大人同行。她是西域难得的‘识宝之女’,恳请燕大人准许姑娘护送珍珠。过些日子,城主与大人在察合台王帐面晤时,再行答谢。小的四人熟悉道路,略有武功。城主担心昆山匪徒骚扰大人,吩咐我等随行,望您成全。”
小松鼠拉她,双眼充满了绝望。
燕子京清澈眼眸起了层雾。他思索道:“方才那两个人,是直奔叶儿羌城去?看来,城主的礼单,会比我先到。他还说了什么?”
他忽然松开她,一字一顿:“我从不背弃善良,你可以不信这话,也可以告密将我出卖。”
“启禀大人:凌晨您与城主仓促而别,他恐您此行未带足水。因此特令小的们送上把八皮囊水。此外,城主说他与您相识多年,不会因为意气不合而生分。您先去叶儿羌城,城主料理完手头之事,也会赶到诺敏王府。他有一匣宝珠,还请您代为转交王子……”
端午心中一动。小松鼠表情,她是熟悉的。告密者背弃善良,她不过是故意试探。在燕子京和小松鼠之间,她不会选择相信前者。
他打量来人,冷峻道:“怎么?尉迟无意反悔不成?”
她压低了声告诫道:“你不许再玩花样。告密者可耻,你对我这朋友隐瞒就不可恶?”
燕子京刚离棚车,六匹马从和田奔驰而来。两匹擦肩而过。另四人见了他,翻身下马。
一仆役晃过来,隔着车帘问:“端午,爷问你们吵吵什么?”
一行人已走出绿洲。霞光破晓,几块嶙峋的砂岩伫立在戈壁上。
端午探头,一脸凶相:“啊?我们姐弟拌嘴玩,怎么着?”
端午咬唇,并不回答,只低头将绸布打好结。
那人吓了一跳,还是进车,咯噔几下,用副细链把小松鼠腿锁上了。
燕子京瞅她:“每块绸巾五百文。他只配用一块。既以后要洗,何必多费事?你当自个儿奴隶吗?我是无福消受。此去叶儿羌,谁知道天上是不是又会砸下来几个你的亲朋故旧?”
他对端午说:“爷怕他不老实。你拿着这个,晚上给他换药。”
端午唤住他,笑嘻嘻道:“爷?您倒是妙手妙到底啊,别让为奴看见你在春天种烂桃。”
轰隆碎石,落下狭窄山道。端午抓着药瓶,差点撞到头。
燕子京手指回转缠绕,露出不屑神情。他不管伤手没包扎完,开始整理背囊。
燕子京铤而走险,走了小路。既是鹰嘴里蜿蜒,总要掉层皮。先有头毛驴失足掉下山岩,又有个人被走石砸破了头。马车载重难行,端午索性下车。
是麻药?她硬是一点点让小松鼠咽下碎糕。孩子慢慢瘫软。燕子京麻利地用绸巾包裹好伤者的手,端午目不转睛,心想:原来他还有这能耐,当初在断望池……
她担心那串明珠,想来想去,还是趁小松鼠昏睡,把珠藏在了袖中,空留华丽宝盒在座下。
端午怒目而视,忽嚼出来他弦外之音。她匆匆将指尖塞入口,舌尖麻痹。
入夜阴霾,月光静谧,燕子京把一行人带到山壁间宽敞洞穴。昆仑山间,有许多大小不等的石窟。也不知是古人留下,还是天然而成。人声噪杂,回声不断,除了端午,都是男人。
燕子京以膝盖顶住小松鼠乱踢的脚,讽刺端午:“两个好人,可惜笨点。”
她替小松鼠换药。那方绸巾沾满浓血。车夫在旁看,啧啧几声。
端午用力抱住挣扎的孩子。她想不到许多,用唇压触孩子被冷汗湿透额头:“忍忍,忍忍。”
端午想:果然是要洗。她环顾,燕子京好像不在。
他说完,刀光一闪,竟以薄刃直接剜去伤者腐肉。小松鼠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
她和车夫说一声,便出了山洞。此地插翅难飞,没人担心她逃跑。
他一边从背囊里取出薄刀,小瓶,绸巾,一边道:“对,我是坏人。我只要活人,不要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