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辰,桂林城外丁魁楚所在的中军大帐,一只鸽子不惧喧闹,趁着夕阳昏暗无光之际朝此飞来。
“好!”大帐中,丁魁楚格外兴奋,抬起大手接连拍了拍桌子。
在他另一只手上是一份字迹飘逸颇有大家风范的信,信末落款——起田!
瞿式耜字起田!
信不长,内容也很简单,其中最重要的一句是——“子夜东门开”。
见丁魁楚过分激动,一旁的幕僚出言提醒道:“部堂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孙子言‘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
丁魁楚收起脸上的喜色,最近自己有些过于独断专行了,事实上在他的幕僚中有不少都觉得此次大军进桂林不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不应该他亲往,派一大将来即可,而他继续坐镇肇庆,如此一来无论成败都还有后路。
丁魁楚其实也认可幕僚的说法,但他也是有苦说不出,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如今他手下能统兵者不过寥寥数人,且都是些平庸之辈。
况且广西陷于沐氏之手,自己坐视不管本就惹得下头议论纷纷,若非如此之前那广东布政使岂敢和他讨价还价,他迫切需要一个立威的机会。
“好了,老夫领兵日久岂能不知此理,来人啊,传我军令,由前军召集一千精锐趁夜色潜行至东门外,哼!我倒要看看这瞿起田是忠是奸!”幕僚见丁魁楚没有把全部的希望放在瞿式耜身上,也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夜幕降临,桂林城东一片静谧。
就在潜行至东门的丁魁楚部下焦急等待之时,在城中一场激烈地言语交锋正在进行。
“城中粮草不济,若是再死守下去,岂不是坐等败亡!此等愚蠢行为,亏尔等还是为将之人,竟不知此理?”瞿式耜有些气急败坏,就连用词也逐渐变得不那么儒雅了。
“好你个臭书生,嚼了几本书袋子就来教训你爷爷,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里背之乎者也。”高一功也不是什么善人,脾气那是相当暴躁。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李过连忙拦住了拉起袖子作势要揍人的高一功,比起高一功,李过显然更冷静些,
他不同意瞿式耜的计谋是有自己的理由,首先他承认瞿式耜的计谋确实有可行性,在城内粮草不济的情况下主动出击未免不是一个解决困局的好法子。
瞿式耜想借着丁魁楚派出大兵到东门之际趁机夜袭其空虚的大营,一旦成功能解桂林之围不说,还能借此立下大功,日后在二爷面前也有了说话的资本。
可万物皆有阴阳两面,作为守将李过很清楚自己手下的这些兵士是什么档次,除了少部分是经过训练,其余之人尽是临时从各个工厂拉来的工人。
虽说工人多是青壮汉子,但没有经过训练的青壮用来守城还行,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不需要太多的指令和配合,可一旦野战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野战所需要的配合、战阵、纪律都不是这些没有经历过训练的青壮能做到的,更别提夜袭敌营这种只有精锐才能做到的事了。
更可怕的是,若一旦计谋没有生效,丁魁楚不信任瞿式耜没有把宝压在东门,那么一切就完了。
李过虽不是什么行伍世家出身,但上十年的战场经历下来,名将还不敢称可也是饱经阵仗的将军。
作为一个将军与瞿式耜这等文官最不同的就是,他们对战争有深刻的理解,一场战争的胜负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不是凭借什么书中写的阴谋诡计或者奇计,而是双方硬实力的比拼,拼的就是谁的兵士训练更足、兵甲更全、士气更高,谁的部下能忍受更高的伤亡。
真要说起靠奇计取胜的人,第一个出现在李过心底的不是什么书上的诸葛武侯、司马懿或本朝的刘伯温等人,而是——沐天泽。
也许说沐天泽靠奇计取胜还不对,在李过看来沐天泽就没正正经经地打过一场仗,准确说他是靠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等卑鄙手段取胜的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