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沙,我和戈梅尔找了一家客栈,放下行李后,便来到浏阳女子师范学校前。
这座女子学校并不大。若不是挂有牌匾,我还以为,这是一大户人家的府邸。
我们两人站在街对面,看见学校门口有两个看门人,正在悠闲地嗑着瓜子。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去询问一下时,里面有一群女学生朝着校门,走出来。
等她们走近一些,我仔细一看,中间有一人正是臾生。我和戈梅尔便穿过街道,朝校门走去。
而臾生正在向女学生们挥手,叮嘱她们要结伴而行,丝毫没注意到我。
等她送走最后一名女学生,我忍不住喊了一声,“臾生!”
听到我的声音,她吓了一跳,仔细打量了我一会,便缓缓朝我行来。
“你是……老侠!”
“对,是我,我回来了。”
我和她相隔一米,就这样站着相望,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一会笑,一会哭。
“找个餐馆,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聚一聚?”
“好,你能吃辣的吗?”
“我可以的。”
“附近就有一家湖南餐馆,我常去吃。”
“好,你带路。”
没多久,我们三人来到附近一家餐馆,要了一间包厢。
我们坐下,点完菜后,臾生问道:“这位是?”
“哦,我忘了介绍。他是我的徒弟戈梅尔。徒弟,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臾生女士。”
“你好,臾生女士。”
戈梅尔伸出手,和臾生握了一下。
“你好,戈梅尔。啊,你的中文说的真好。如果只是听你说话,不像是外国人。”
“谢谢。我的中文,也是我师父教的。在美国的时候,师父教我打拳,也顺便教我中文的。这样,沟通起来,更好。”
“哦,原来如此。你学得真好。”
臾生又转头向我,笑道:“原来你去了美国。我一直还以为,你在香港呢。”
“是啊。我已经去了美国好多年,总算是回来了。”
“白萍呢?”
“她……我,我们出发前,白萍她恰好病了,便没有和我同行。”
“什么病?严不严重?”
“感冒而已,没事的。”
这时候,店小二正好把三碗玉米萝卜大骨汤端上来。我便低头喝汤。不知不觉,一碗汤很快就被我喝光了。我不得不抬起头,朝臾生勉强地笑了笑。
“你是不是吃不了辣的,怎么眼睛都红了。”
“没事的。我刚才喝得有点急。也没想到,这汤里也放了辣椒。”
“要不,再来一碗不辣的?这汤很滋补身子的。”
“不用了。”
在我们闲聊间,饭菜终于上齐了。我们三人便开始吃了起来。
因为嗣同的原因,我早就习惯了湖南菜。臾生,自然不用说了。唯独戈梅尔被辣得龇牙咧嘴,出了满脸汗。但他,痛并快乐着。
一会,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臾生,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不是了,我现在是一家三口人。”
臾生很灿烂地笑道。
听到这个,我在欣慰的同时,不知为何,鼻子突然又有点酸酸的。
臾生放下筷子,望着窗外,出神了片刻,继续说道:“嗣同走后,因为我来不及怀上他的孩子,便领养了两个弃婴。
现在,他们都长大成为少年了。一个是男孩,叫做新生。另一个是女孩,叫做念同,都姓谭。”
听()
到臾生这句话,我心头突然一颤,不知如何接话,只顾低头吃菜。
“你和白萍呢?有孩子了吗?”
“快了。我们正在努力。”
突然间,彼此都沉默了一阵。
“对了,你创办的这所女子学校有多少个女学生了?”
“有将近两百人了。这已经很不错了。你知道的,中国有许多人,并不愿意将女儿送来上学。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太多年了。
不过,现在的风气正在逐渐好转,特别是在湖南,遥遥领先。如今的年轻女子,我不敢说百分百,几乎无人裹小脚了。
先夫和唐先生他们创办的湘报,虽然后来被朝廷封了。但他们两人创办的时务学堂,依旧有后来者,一直在授课。只是,现在改名叫做湖南高等学堂。
一种全新的思想,只要有人在坚持传播。一传二,二传四,以此类推。迟早有一天,中国会迎来新的改变的。”
一说起办学醒民之事,臾生突然间,像是换了个人,容光焕发起来,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可以看出,言谈之间,她为自己的学生们感到骄傲。
她那眼睛中,有光。
一会,我们三人都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