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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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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出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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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后病倒了。

可梁王刘武却并没有因此,而在长安再多留些时日。

只哭哭啼啼丢下一句‘孩儿不孝’,便再度踏上了返回梁都:睢阳的远途。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梁王刘武刚从长安启程,病重卧榻的窦太后,便又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却并非是因为先前装病;

而是时隔短短一年多之后,汉家,再举国丧。

——天子启新元二年,冬十月,薄太皇太后染风寒不治,驾崩于长乐宫养心殿。

作为太祖高皇帝刘邦的妾室,薄太皇太后驾崩,本该被追尊为高皇后。

但有吕太后这个正派‘高后’在前面,薄太皇太后最终,便被追尊为了孝文太后。

也同样是因为‘高后’吕雉已经合葬入太祖刘邦的长陵,薄太皇太后,也没能按照惯例葬入长陵,而是在靠近孝文霸陵的位置单起了一陵。

由于陵墓位于霸陵南侧,遂被称为:南陵。

太皇太后驾崩,窦太后纵是身体抱恙,也不得不强撑起身子,为婆婆守起了孝丧。

前年,太宗孝文皇帝驾崩之时,天子启碍于先帝‘不得厚葬’的临终遗训,而没敢风光大办。

这一回,天子启也算是将自己对亡父的亏欠,尽数弥补在了祖母身上。

——在本就该有的‘以天子礼葬之’的基础上,又多增了许多陪葬品,更将葬礼规格提高了许多,算是给这位孝文薄太后,留足了最后的体面。

丧礼结束,坊间舆论的注意力,自然便落在了孝文薄太后的侄孙女:当今薄皇后身上。

正当舆论出奇一致的认为,薄皇后搬离椒房殿,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朝堂之上,却开始接连爆出关东宗亲诸侯的丑闻。

有在国丧期间饮酒作乐的;

有明码标价,出售官爵的。

甚至还有一些更让人难以启齿的丑闻,都被沉寂许久的内史晁错,一股脑的捅了出来。

消息传出,舆论哗然,长安震荡!

但每个人也都知道:朝堂削藩,正式拉开帷幕。

晁错的《削藩策》,也终于在天子启新元二年春正月,正式在朝议之上亮相……

·

·

·

“内史臣晁错,顿首顿首,昧死百拜!”

“先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七年,赵王刘遂,于国丧期间宴请宾客,聚众作乐,饮酒食肉;

自先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二年起,胶西王刘昂,屡屡出售官、爵,私相授受,更明码标价;

先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七年,楚王刘戊,于国丧期间,行奸伦事!”

天子启新元二年,春正月朔望。

未央宫宣室正殿,已是被汉家的百官朝臣,功侯贵戚,塞了个满满当当。

殿中央,内史晁错昂首挺胸,双手持着一卷摊开的竹简,正一字一句诉说着关东诸侯的罪状。

而在殿侧,分而落座的朝臣贵戚们,却无不带着讳莫如深的怪异神容,默然低头不语。

后世有这样一句话,说是解决大问题开小会,解决小问题开大会;

解决重要的问题,则不需要开会。

放在这距后世早两千多年的汉家,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按理来说,像朔望朝这种纠集汉家上百家功侯、十数家外戚,又由长安秩千石以上的官员悉数与会的‘大会’,本就是个放嘴炮的场合。

你说一句致君尧舜上,我提一嘴三王五帝以降;

大家再捧一捧皇帝明见万里,泽被苍生,天下百姓民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类,再齐呼一声长乐未央。

这么多年来,汉家的朔望朝,都是这么一套约定俗成的流程。

但今日,情况却明显有些不同。

《削藩策》,再次出现在了汉家的朝仪之中。

且这一次,晁错不单只拿出了《削藩策》这一策论,而是顺便带上了关东诸侯藩王‘为什么应当被削藩’的罪证。

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不清楚……

“赵王,楚王,胶西王……”

“嘿;”

“这便是与贾谊齐名,自诩有‘国士’之才的晁错?”

“搞出这么大阵仗要削藩,吴王刘濞的名字,愣是连都不敢提上一嘴……”

《削藩策》的出现,是今日这场朔望朝第一点异常;

晁错开足火力,对着关东宗亲诸侯一阵弹劾,是第二点。

而第三点,便是今日这场朝议,皇长子刘荣,也以‘旁听’之名与会。

按规矩来说,尚未得立为储的刘荣,本没有资格出现在朔望朝这样的场合。

但在丞相申屠嘉再三拒绝天子启的邀请,却又换来天子启言辞愈发强硬的‘邀请’之后,最终索性破罐子破摔,把皇长子给推了出来。

还美其名曰: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便由皇长子替我与会吧……

如此敷衍的态度,连侯世子都不愿意派,倒反让皇子替自己与会,无疑更加落实了坊间那则‘长安朝堂帝相不和’的传闻。

而此刻,低调落座于殿侧边沿位置的皇长子刘荣,却是对自己和内史晁错这第一次见面,颇感到大失所望。

“如果换做贾谊,怕是提都不会提其他诸侯,而是会直接抓着吴王刘濞不放。”

“也不会是以削藩,又或是‘有罪当罚’的缘由——直接一句‘久不朝长安,似有不臣之相’,便足矣让朝堂精确制导,擒贼先擒王。”

“比起贾谊贾长沙,晁错,真可谓逊之远矣……”

暗中如是做下置评,刘荣面上却是一副标准的吃瓜群众之态,根本没有流露出丝毫个人立场。

——今日旁听朔望朝,对外说的是刘荣‘替’丞相申屠嘉出席,但实则,却是天子启的奖励。

只是这奖励,并非是允许刘荣做些什么,亦或是天子启需要刘荣再做些什么;

而是单纯给刘荣一个旁听朝议,增长见识的机会。

心里明白这一点,刘荣自也是规规矩矩坐在角落,将殿内发生的事悉数看在眼里,却也打定主意不发一言。

今日这一遭,不是刘荣这个皇长子可以插手的。

甚至即便是太子储君,在这种关乎宗庙、社稷的大事之上,也很难有多大的话语权……

“赵王刘遂,于国丧期间饮酒作乐,放浪形骸,不恭孝文薄太后!”

“论制,当除其国!”

“念在赵王是初犯,又是赵幽王的独嗣,从轻发落。”

“削其河间郡,许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在晁错摆出上述三位宗亲诸侯的罪行之后,天子启也一反常态的直接下场,连‘诸公以为如何?’之类的场面话都不愿说,便直接开始做出审判。

而赵王刘遂,也仅仅只是个开始。

“胶西王刘昂,公然售卖官、爵,更如贾人般明码标价,乃至叫卖!”

“——当真是丢尽了齐悼惠王的脸面!”

说到此处,天子启更是恨其不争的握紧拳头,在面前御案上连砸下数拳。

过了好一会儿,才怒意难遏的深吸一口气:“念在其罪责尚轻,且幡然醒悟,又国小地狭,暂削其六县,以儆效尤。”

···

“及楚王刘戊……”

说到最具重量级,也最丢人的一位,饶是天子启早已练就了不逊色于父、祖的厚黑之术,也是气的直捏额角。

终还是没脸提刘戊那档子丑事,只愤愤不平的将那卷写有刘戊罪证的竹简,有气无力的往面前一扔。

“念在其祖楚元王,削其东海郡。”

“若敢再犯,便将那混账扔去东海喂鱼!”

“他楚王丢得起这个人,朕,丢不起!!!”

为晁错提起的三位诸侯藩王定下判决,天子启已是气的额角青筋暴起,脸红脖子粗,胸膛更是随着粗重的鼻息而剧烈起伏。

只那目光,却隐隐带着些许期盼,撒向殿内,仍手握竹简而立的内史晁错……

“父皇,当真是信错了人。”

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幕,刘荣只暗下微一摇头,彻底没了对晁错这个历史名人的兴趣。

——没有担当!

都要削藩了,尤其走的还是最猛烈、最粗鲁的削夺封土以逼反,而后武力镇压的糙路子;

天子启真正想要解决的吴王刘濞,却至今都还未被晁错所提及。

只在那纸《削藩策》中,含糊其辞的提了一句:前有太子之隙,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先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

瞧瞧;

又是说刘濞‘古法当诛’,又是说先帝‘德至厚也’。

就连指责吴王刘濞称病不朝长安多年,有悖人臣之礼,都要借着拍先帝马屁的功夫,拐弯抹角的提上这么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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